深夜,兩個黑色人影于城西一處廢棄荒園碰頭。一個來自定國侯府,一個來自三皇子府,正是黎夜和花側妃花憐。
“你今日已經暴露,近期不要有任何行動,靜待秋獵日。”
“我沒有暴露。”花憐道,“易清雪沒有懷疑。”
黎夜道:“不是她,是易清溪。”
“她就是個病秧子,能察覺到什么?”
“她和易清雪不一樣,她很敏銳。今天是故意踩空樓梯,試探你的反應。而你的反應,已經出賣了你。”
“大人既然知道她在試探,為什么還要接住她?”
她的語氣,趨于質問。黎夜的眸中射出瘆人的寒光,驚得她后退一步,立即跪下,“屬下僭越,請大人恕罪。”
“花憐,她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
花憐知道,此時她最好閉嘴。可她還是想問出口,“大人為了她,在沼城浪費三年時間,如今還要讓她破壞我們的計劃嗎?”
“所以你和月夜自作主張瞞了我,想讓她死?”
花憐跪伏在地,不語。
良久過后,黎夜道:“若有一日她要死,我會自己動手。”
離開城西,他去了城北,落在高高的屋檐,遠遠看著易清溪院子的方向。
黎夜很想像過去一樣,靜靜地跟在她身邊看著她,可是已經不可能了。偶爾跟著顧晚晚光明正大墜在她身后當影子,已是十分奢侈。
是的,白天他明知易清溪在試探,還是接住了她,因為他舍不得。
分明她害怕他,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卻還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假裝沒事人的樣子,真令人移不開眼。
定國侯府。
顧千河接到易清溪的消息,獨自坐在燈下,燭光于他臉上跳動,逐漸消弭于他深深的眼,刻下些微火星。
把紙條燒毀,他熄滅燈火,走出房門。
星光暗淡,他于暗夜中如入無人之境,行至侯府地牢。地牢昏暗,薄薄的稻草上躺著一個人,蜷縮在角落。
“樓大人受委屈了,這些日子不知睡得可好?”
隨著窸窣著,樓入野從稻草上爬起,一頭亂發遮掩了半邊面容,猶有點點斑駁血跡粘連。
憔悴,頹廢,氣息奄奄。
他循聲抬頭,已是無力去撥開擋住視線的亂發,聲音又干又啞,“顧公子。”
顧千河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與他隔著牢門說話。“還不肯吐露證據所在?”
“我若說了,你們還肯放過我女兒嗎?”
顧千河道:“樓大人,你現在乃是階下囚,還以為有談條件的資格?真是可笑。”
樓入野并不奢望真的能夠和他們談條件,只是他知道,一旦說出去,他的女兒就更沒活路了。
如今拖得一日是一日,或許他們還會顧忌證據而不去傷害自己的女兒。
“公子,求求你,此事和小女無關,還請您高抬貴手。”自從被囚禁在此,他就像一下子老了許多,無奈凄涼。
“哼,說得好聽,既然這么在乎她,為何要做那等喪心病狂之事?你親手制造了多少孤兒,讓他們悲慘一生。”
此時,樓入野仍試圖辯解,“罪魁禍首乃是北蒙,退一步說,也是你的祖父定國侯,我只負責把收上來的銀錢交給你的祖父,算不得什么。”
這在他口中竟然算不得什么?!
“你既是此等想法,也怪不得我們棄車保帥。你的所作所為已被游不至查明,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
“拖了這么久,祖父的耐心已經耗盡。即便你有安排后手又如何,我們難道怕了?”
“放心吧,你現在想說也沒機會了。”顧千河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劈開牢門的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遺言的話現在說兩句,我會給你女兒帶話的。”
樓入野剛想說什么,噗嗤一聲利器入肉,他只來得及發出“嗬嗬”兩聲,便倒地不起。
顧千河拔出匕首,鮮血蜿蜒浸透稻草,“游不至,我倒要看看,這次你會怎么做。”
就在他離開地牢后不久,游不至成功潛進了地牢,然而看見的只是一具尸體。
顧千河的院落,他背著手,仰頭望向半遮半露的明月。
“公子,游將軍已經把樓入野的尸體帶出去了。”月明稟報道。
“嗯。”
唯有復仇的烈焰,才是最美的花。一如易清溪,樓畫影,你的選擇終究也會和她一樣。
顧千河來到主院,向定國侯告知游不至已經把人帶出去的消息。“不過,祖父不用擔心,他已經開不了口了。”
“做得不錯。”顧雁柱贊許地點點頭,“但是,斬草要除根。樓入野的女兒以及和他有關系的所有人,全部解決掉。”
“是,祖父。”
如此,即便樓入野真的私藏了證據,也沒有人能幫他出頭。
翌日,顧千河找來顧晚晚,“你前些天說晏秋瑾身邊有個極為信任的隨從,喚作洛風?”
顧晚晚回答道:“是的,兄長。四殿下每次出門都會帶著他,很多事情也都交給他去辦。”
顧千河道:“洛風見到黎夜時,可有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顧千河問什么,她就答什么,絕不多問,很好的發揮她聽話的屬性。
對于自己既是定國侯的棋子,又是顧千河的棋子,她沒表現出旁的排斥情緒。
就連顧千河要她把定國侯對她的所有吩咐告訴他,她也照做。就像軟軟的面團,什么都能接受,任人拿捏。
“那沒事了,你想辦法打聽打聽那個洛風的來歷,小心些,莫要暴露。”
“好的,兄長。”她表現得十分乖巧。
見她如此,顧千河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去吧。”
……
游不至的秘密宅院內,樓畫影呆呆地坐在自己父親的尸體旁,眼睛腫得像核桃,已經流不出淚來。
“將軍大人,你真的很沒用,知道嗎?”她的聲音已經嘶啞。
這是她見到樓入野尸體后對游不至說的第一句話。第二句話是,“我要送父親回沼城。”
游不至表情平靜,好像從那個中秋之夜起,他就沒有旁的表情,永遠無波無瀾。
“岑西,你去安排人,并親自陪她回去。”
“我不需要!”樓畫影喊得很大聲。
游不至轉身就走。
她突然像是開竅了,“你讓岑西跟著我,還是為了所謂的證據對不對?!”
他只是腳步微頓,而后繼續往外走。“岑西,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有的時候,人總是會想,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究竟是為什么呢?
短短半年的時間,竟讓人有了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
他這次沒有用密報,而是進宮,親口把最近查到的所有事告知陛下。東陌帝看著他,“愛卿啊,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說完,他“哎呀”一聲,笑著道:“倒是忘了,定國侯乃是愛卿的恩師。在查清所有事情真相之前,你不好發表看法。”
“但是,你要時刻記住,你是臣子,更是東陌國的戰神將軍。”東陌帝的眸子越發銳利,“你應該清除所有東陌國的威脅,而不是做起三司的活來。”
“是,陛下。”
“十月中旬的秋獵日是個好日子。”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