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溪被他拉著去到他的帳篷,丟下一句話,“睡吧。”
現在的她,哪里睡得著。只是坐在那里,心跳仍然跳得很快。
那昳麗容顏于燭光下,更美得妖異,正是晏秋申。
他看了易清溪一眼,什么話也沒有說,走過把她摁進懷里。良久過后,待易初深游不至找過來,她的心緒才平復下來。
晏秋申放開她,不顧來者的古怪神色,走到一邊悠然落坐。
“阿溪,你沒事吧?”易初深開口道。
游不至用目光鎖住她,“我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你不用怕。”
處理?他看見東陌帝死在她的帳篷,不會有什么想法嗎?他可是第一等忠君的人。
“怎么處理?”易清溪發問。
晏秋申都是兇手了,在他面前說這些也沒什么,所以游不至沒有隱瞞。“嫁禍給定國侯。”
什么?!
他竟然會做這種事?
連晏秋申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游不至和易初深為了易清溪的名聲,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曝光出去。
也察覺到他們或許想對定國侯做點什么,就是沒想到游不至會如此冷靜地親自動手。
只易初深表情沒有變化,大抵是因為他和游不至一起做了這件事的緣故吧。
其實此刻的游不至內心平靜得過分。
在他在易清溪的帳篷內看到兩具尸體時,他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或許是心臟早已麻木,里面已經是一片冰原,他十分理智的定下了計劃,那就是嫁禍給定國侯。
東陌帝身死,那么他的死,必須要有價值。既然他生前給他下的最后一份旨意是解決定國侯,那么就這樣做吧。
“那么明天的計劃?”
“交給我們就好。”易初深實在不愿看她才受過驚嚇又得費心勞神操心別的事。
李語的人沒有鬧,他們也要改變計劃。
“好。”
易初深要帶她離開,“去哥哥的帳篷睡,小池也給你熬了藥。”
易清溪向晏秋申表示了謝意,跟著自家兄長走出帳篷,“那哥哥睡哪里?”
“我嘛,只好去和孫寧擠一擠。”
“那孫大哥可慘了。”
“他怎么慘?”
“他怕是要被哥哥踢下床去。”
“說什么呢……”
二人都知道是故作輕松,想忘掉那些事,彼此配合著說話。
“我讓小池她們守著你,別趕她們出去,好嗎?”
他還是很擔心經歷過那種事的妹妹獨自一人會出事。
“好,聽哥哥的。”
……
清晨,天剛蒙蒙亮,睡夢中眾人是被尖叫聲吵醒的。
易清溪從床上坐起,小池道:“小姐?”
“嗯,我們出去看看。”
穿戴好衣裳,隨意梳洗下,走出帳篷。
山中霧氣正濃,空氣十分冷人心肺。往人多的地方走去,慢慢走到皇帝陛下的營地范圍。
中間那頂大大的帳篷門簾被掛起,皇家禁衛牢牢圍住。兩位皇子以及和妃,眾位大臣全都站在外面。
不一會兒,幾位御醫和游不至孫寧走出帳篷,宣布東陌帝被害。現在所有人不得離開仰山,需要詳細調查兇手,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但未及一日,事情的重點就變成了帝位之爭。
即便晏秋寒才被罰守皇陵也絲毫不示弱,仿佛失憶一般,極力拉攏在場的朝臣。
當然,如果不采取強力手段,此事一天兩天難以決定。此事在東陌帝死后的第二天得到解決,因為四皇子晏秋瑾中毒身亡。
由此,三皇子晏秋寒成了主事人。
東陌帝死后的第三天,游不至帶領皇家禁衛,圍住了定國侯的帳篷。
“竟是定國侯?!”
顯然,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頭。
首先是顧千河這個親孫子,他站出來大義滅親,細數定國侯不僅殺害自己的夫人,甚至兩個兒子皆是死于他手。
大兒子不夠聰明,沒有活著的必要。
小兒子很敏慧,便活到娶妻生子。可惜他們不服從掌控,于是假借盜匪之名讓他們意外身亡。
其次是易清溪。
她指出當時想要殺害她的兇手就是定國侯,因為他覺得游不至對她太過上心,不聽話,不好控制。
然后是游不至,把他在南境拐賣女子謀取銀錢,收受賄賂以做私用的樁樁件件全部羅列出來。
他并沒有說樓入野的事。
雖然樓入野已經死去,但說出來必定要定罪,那么樓畫影就成了罪臣之女。
定國侯累累罪行,屬實罄竹難書,慘無人道,喪心病狂。更何況還殺了當今陛下,意圖謀反。應立即處斬,以儆效尤。
晏秋寒是這么說的。
他覺得自己已經穩坐帝位,對這個曾經扶持他的人一腳踢開,實乃過河拆橋之典范。
他之所以這么憤怒,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定國侯貪了那么多銀錢,到底哪里去了,他一點沒見著。
定國侯被押著跪在地上,公開處審沒讓他顯出一絲一毫的狼狽,仿佛仍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侯爺。
種種指控他沒有辯駁,全都承認,游不至的嫁禍他也認,表露出一種欣然赴死的感覺,這就有點讓人看不懂了。
游家和易家其他的準備都沒用上。
雖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但不論如何,定國侯總算倒下,認罪伏誅,只待回陌都,新帝登基,公開處斬。
在這仰山上發生這么多事,晏秋寒也擔心夜長夢多,收拾收拾下山去。
然而,這山終究也沒能下成,因為,他們被圍困了。領頭的人是堯秋,晏秋玉,樓畫影,趙桑,還有許久不見的江流。
他們帶領的一伙人不足一千,卻個個武功高強,身法鬼魅,且十分訓練有素。
游不至帶領皇家禁衛圍成一個圈護住眾人,“是北蒙的刺客軍團。”
一聽是刺客軍團,眾人頓時開始害怕了。
那可是北蒙的殺招啊。
若說游不至的親兵是以一敵十,那他們就是以一敵二十,戰力直接翻倍。
再說,游不至的親兵并不在此,僅憑一千禁衛軍,擋不住的。
晏秋玉和趙桑或許被有心人煽動利用想要報仇,但樓畫影是怎么回事?
記得那天她說要回去,就像平常一樣和她道別,沒想到再見竟是這般場景。
其實晏秋玉和趙桑的情況,易清溪猜得八九不離十。
晏秋玉被貶為庶人,心里自然不甘心,恨透了四大家族,北蒙的人就是這個時候趁機挑唆。
趙桑加入他們的時間則更久遠。
被灰溜溜的趕出陌都,回到渠城生活倒也沒有特別糟糕。雖有冷嘲熱諷,但對她都還算不錯。
就是心氣不平,想要報仇。
還記得游不至去沼城時,曾借機去映城調查一些事。但由于黎夜和江流的通風報信,并沒有得到什么有價值的消息。
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去到渠城。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接觸到趙桑,利用了她。
樓畫影是因為自己父親的事,想要報仇必須擁有力量,他們來得很及時。
“春江花月夜,風池送西來。”江夜突然念了這么一句詩。
就在他念完的那一剎那,易清溪,易初深,游不至,顧千河,晏秋寒,孫寧,以及幾位重臣紛紛受制。
“對不起,小姐。”小池手持匕首,抵住她的腰間。
游不至那頭是岑西,晏秋寒是和妃。
如此情形,情勢更加惡化。
黎夜李語走到易清溪身前,將她帶出了游不至護住的圈子,隨后和江夜等人一起,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見到易清溪,趙桑直接掏出小刀要刺她。李語一把捏住她腕骨,狠狠用力,痛得她面容扭曲,很快將小刀扔下。
李語抬腳一踢,就到了自己手中。
易清溪問她,“你那天晚上,是故意的?”
李語道:“不是,是他們放我出來的。”
她們說完兩句話,黎夜接手了她。匕首架在她脖子上,讓她想起了在沼城的時候。
同樣的場景,同樣面臨抉擇。
她想,如果黎夜問出是救她還是救那些人這樣的問題,那就太沒水準了。
而黎夜,也沒有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