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萸看著顧仙臉上得意滿滿的神色,恨不得一劍在他身上戳百千個窟窿。
站起身來,一邊喝酒,一邊嘟囔著:“一本修行雜記就領悟了法力妙用,這天資悟性,清遠老雜毛看了都要汗顏。”
顧仙沒聽清楚:“前輩說什么?”
“我說跟我進來。”舒萸側身,那雙眼睛似乎含著怒氣。
顧仙不敢忤逆,低著頭跟著舒萸走進了竹屋之中。
竹屋的陳設也異常的窮酸,兩個蒲團,一方靠墻的長桌。
上邊放著一個個酒葫蘆,都是玉質的,其中的酒液發出瑩瑩的微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長桌后方的墻壁上就是三幅畫,中間一幅畫的是位沒畫面目的女仙,站在山巔,身后一口紫色的仙劍,右上角書:“碧穹紫薇道君”。
左手邊也是一位劍仙,但男女之別顧仙就看不出來了,面朝無盡黑色海洋,身后一口仙劍是青玉色,右上角書:“青天赤日”。
右手一位是個美艷婦人,眉若遠山,雙眼柔情似水,一柄翠綠色仙劍持在手中,眼中像是有化不開的愁緒,右上角書:“碧波生煙”。
舒萸坐在下方的蒲團上,對好奇的顧仙解釋道:“這三位就是執劍峰一脈的傳承,自紫薇道君起始,傳到我手中已有四代。”
顧仙也跪坐在蒲團上,問道:“為何祖師為道君,而……”
舒萸毫不避諱,認真的看著顧仙:“因為另外兩位都沒有證道。”
“你這三天看了修行雜記,應該知曉證道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顧仙點點頭,“證道需證自我,各自在練氣、練精、練神八景之上,創造出第九景神。因此道君稀少,可統領九天仙界。”
“不錯。”舒萸點頭道,“而劍仙一道你可知曉如何證道?”
顧仙正襟危坐,施禮誠懇答:“還請教。”
“修仙者證道自我,超脫世間,成就道君不朽。”
“而我輩劍仙,證道于劍,劍道不朽!”
舒萸語氣之中不無傲然之意,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接著又道:“修仙者長生避劫,三花聚頂時三災齊聚,五氣朝元又有七劫循環,九景證道還有天刑雷劫。”
“雖得長生道果,卻隨時有著斃命危險。一生所求不過安穩度過三災七劫,茍活于世。”
“如此仙道長生,你覺得爽利否?”舒萸問道。
“不爽利。”顧仙認真回答,并不是無腦的附和。
雖然長生,但一不小心就會暴斃,整日心驚膽顫,這般長生,顧仙確實覺得不好。
“劍仙一道又是什么風景?”他問道。
舒萸爽快的回答,一點沒有猶豫:“縱橫逍遙百年,要么證道,要么身死道消。”
“呃。”
顧仙被狠狠的噎了一下。
說這么多,劍仙一道,死的更快?
這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不對勁,顧仙突然想到關鍵之處:
修仙者三花聚頂,見二十四神方能圓滿,度過三災成仙,這個過程耗時應該會很長。
更不要說五氣朝元七劫,和九景證道了。
雖然擁有著無盡壽元,但也隨時有劫數纏身,一不小心身死道消。
而劍仙一道,百年時間就能達到證道的層次?
這……完全是只修力,不修命啊!
“就沒有即走劍仙一道,又走三花聚頂的么?”顧仙小心翼翼的詢問。
舒萸搖頭解釋道:“不行,劍仙一道將神融于仙劍,練神即是練劍;將采氣鑄仙劍,練氣即是鑄劍。”
“三花之中舍棄了天花、地花,自然不可得長生。”
顧仙聞言沉默了,原來這就是劍仙?
“你知曉了劍仙一道和仙道的區別,可有選擇了?”
舒萸看了眼顧仙,沉默一下后又道:“其實你練氣是有天賦的,凝聚人花可能也就百年之內,練神雖然天賦不高,但三百年之內也是有希望。”
顧仙苦笑道:“八百年修成仙人?這也算好的?”
“你以為修仙是什么?”舒萸瞥了他一眼,“普通人還活不到八百歲呢。”
“前輩,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顧仙沉吟一聲后嚴肅問道。
舒萸抬了抬雪白的下巴,“問。”
“您今年貴庚?”
舒萸噗的一聲,噴出了嘴里的仙酒,瞪著眉目道:“小子你過分了,對我有想法?”
“我哪兒敢啊。”顧仙趕緊擺手,“我是想問,到您這個境界,需要多少時間。”
“我八歲入劍仙一道,已有四十個春秋。”舒萸呵呵一笑,“我是練氣練神都有天賦,旁人羨慕不來。”
“可劍斬仙人?”顧仙略微緊張的問道。
舒萸不屑道:“像清遠那樣的仙人,來多少,老娘都隨便殺。”
“嘶!恐怖如斯!”
顧仙頓時是倒吸一口冷氣,“前輩,我要走劍仙一道!”
“決定了?”舒萸收起慵懶的神色,認真的盯著顧仙。
“不會更改。”顧仙嚴肅的回答。
“好!”
舒萸站起身來,指了指右邊那幅“碧波生煙”的婦人畫,說道:“給師父敬香吧。”
顧仙起身點了點頭,剛走過去拿起香,突然才意識到不對勁。
指著畫卷道:“這不對吧?我不是拜前輩為師嗎?”
舒萸搖頭道:“對的,生煙劍仙余溫飲,是我們師父。我是代師收徒,今后你是我師弟。”
見顧仙還想再問,舒萸趕忙道:“你先拜了,我再給你解釋。”
顧仙滿懷疑惑,點燃清香,躬身三拜。
又反復兩次,一一拜過“青天赤日劍仙”、“碧穹紫薇道君”。
禮畢之后,顧仙又對舒萸施禮,口中道:“師姐。”
以為會成師父,沒想到最后是師姐。
舒萸回應一聲,面容嚴肅,“師弟,今日帶師收徒,你可知原因?”
“不知。”顧仙滿肚子疑問等待解答。
舒萸重新坐在蒲團上,示意顧仙也坐后,說道:“五十年,我們的師父生煙劍余溫飲,意外得知紫薇道君在凡俗的衣冠冢,遂前去探索。”
“但同時,師父的敵人也知曉了師父的行蹤,在師父從衣冠冢出來之時,十三位仙人、三位真君布大陣偷襲出手。”
“師父劍滅仙人后,身受重傷、仙劍損毀,只有逃難而去,三位真君不依不饒,追殺而上。”
顧仙聽到這里,恍然大悟。
原來爺爺遇到的女仙,不是面前的舒萸,而是舒萸的師父:余溫飲。
“師父在飲酒之后,舍生忘死,將三位真君重創而歸。”舒萸緊接著道,“在拼死相搏之前,師父將祖師衣冠冢中得到的劍胎,留給了那位遞酒的有緣人。”
“那個有緣人是我爺爺顧證。”顧仙長嘆一聲,“原來這遇仙的始終是這樣。”
顧仙將脖子上的劍型吊墜取下,遞給了舒萸,問道:“那師父的承諾,為何五十年后才兌現?師父是否……”
舒萸接過劍型吊墜,神念一觸,吊墜立即化作一口渾然一體的仙劍。
通體銀白,光華流轉其中。
“師父回山后立即閉關療傷,但劍仙一道,仙劍已碎、氣神兩空。”
“熬了十年,終究還是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