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路燈早在半小時前就熄滅了,坐落于鎮口的這家小酒館里還亮著的燈光,便成了小鎮在這段時間里寥寥無幾的光源。
夜巡的人在這段時間里也造訪了這家酒館幾次,叮囑店家注意安全的同時他們還順便買了幾瓶酒又打包了些小吃當作換班前的消遣,也算是為這個又忙碌了一天的店家增添了些許額外收入。
對于鎮中心繁華街道上的大酒館而言,這家酒館實在是又小又樸素。但這并不妨礙它因為出色的菜品和熱情的服務,成為這個叫做“波頓小城”的小鎮里最受歡迎的地方之一。
而這天晚上的遭遇更是它的名聲在希亞帝國越傳越廣的一個契機。
現在,一位年輕女性正站在柜臺后面,就著酒館里這安靜得詭異的氣氛擦拭著手中的酒杯,又時不時地看向窗外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閉店的時間早就過了,而開店又是在好幾個鐘頭后的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年輕女性在等著誰的時候又把早已洗干凈的餐具拿出來重新擦拭著。當她將最后一個酒杯放進壁櫥里時,酒館的門也被無聲地推開,走進來一個包裹在深黑色斗篷下的人。
只是簡單觀察了下年輕女性就雙手叉腰,一副“原來是你”的口氣說:“杰克明,怎么今天這么晚才回來呀?”
斗篷男也在身份暴露后失笑出聲:“哎呀呀,真不愧是我的薇薇安,竟然這么輕易就認出了偽裝得這么好的我。”
“去,少貧嘴,街上有什么好看的能讓你這個時候才回來?”薇薇安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接過杰克明脫下的斗篷后她發現斗篷竟然濕淋淋的:“外面又下雨了?”
杰克明也拿起放在門口的拖把,擦拭起自己弄濕的地板:“可不是,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一到晚上就下雨,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提前帶了斗篷出去,不然還要再晚好久才能回來。”
“是是是,就你明知道會下雨還這么晚才回來,大聰明一個。”薇薇安輕哼了一聲,將濕漉漉的斗篷暫時放進后廚里放衣服的桿子上,準備等明天早上太陽出來后再帶到二樓的陽臺晾干。
地才剛拖沒多久杰克明就已經滿頭大汗了,他拄著拖把邊擦著汗邊心想著,明明外面那么涼快,怎么一回到家就感覺又熱又悶了?也是因為正拖著地,他突然發現柜臺上有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他知道薇薇安是不會在這個點煮咖啡的,于是等薇薇安從后廚出來后他就指著那杯咖啡問道:“剛剛是有客人來嗎?”
薇薇安也在這時才發現那個奇怪的家伙已經離開了:“是有一個來問路的,我看他一副落湯雞的樣子就用今天賣剩下的咖啡豆給他煮了杯咖啡暖身,可他什么時候離開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他運氣還挺不好的,外面那雨下得我差點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呢。誒,這是什么?”
杰克明發現咖啡杯旁放著枚圓圓的東西,拾起來后才發現這竟然是枚能在地界諸國之間通用的金拉爾幣,而且光是這一枚就足夠他家這一個月的任何花銷還有剩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手里的金幣好一會后,杰克明才頭也不抬地說:“薇薇安,你是不是把我上個月才從洛爾雅王國帶回來的咖啡豆給用了?”
薇薇安這個時候正在好奇滿滿一杯的咖啡怎么突然空了,在聽到杰克明的疑問后也是手猛地一滑差點將杯子摔地上。“哈”了一聲后佯怒地盯著杰克明:“胡說什么,那么貴的東西你覺得我會隨便拿出來賣嗎?”
“那怎么會有枚金拉爾在這?可別跟我說是你口中的那個落湯雞留下來結賬的哈。”杰克明將金幣舉給薇薇安看,還強調似地上下晃動了幾下。
薇薇安卻閉上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杰克明的樣子擦起了桌子,杰克明見狀就識趣地閉上了嘴,轉而將視線完全放在那枚金拉爾上。
在吊燈的映襯下,那枚金拉爾握在杰克明的手中就像一個黃澄澄的小太陽。地界的人們總是會對黃金有種莫名的執念,杰克明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瞪大了眼睛注視著這個小太陽犯起了老毛病——
“真的是金拉爾啊,這可足夠我帶著四輛滿載的馬車,還有十幾個裝備精良又訓練有素的護衛來回洛爾雅王國好幾趟還有剩呢。”
“剩下的錢說不定還能買些新奇的東西,再買點沒喝過的酒,沒吃過的東西,再勾搭些沒見過的其他國家的漂亮妹子.......”
薇薇安有意無意地咳嗽了幾聲。
杰克明也在薇薇安的提示下思想急轉彎:“不行不行,光這一枚金拉爾就夠我們拼命掙上好幾個月了,如果這是那個落湯雞哦不,那個客人不小心遺失在這的話該怎么辦?”
“那個客人會不會很需要這筆錢?會不會家里有什么欠款要還?會不會是他和他的家人這一年甚至好幾年的生活費?會不會是......”
即便早已習慣了杰克明這種毫無根據的碎碎念,薇薇安還是不堪其擾地打斷了他:“行了行了,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他估計過一會就回來拿了。實在不行你就先保管著,就是不能偷拿去用了。”
“也是。”
這也算是每天都很忙碌的二人為數不多的閑暇時光了,老板差不多在這個時間發癲,老板娘也順著老板發癲。而且昨天晚上的這個時候,年輕的小老板還在為完成了一筆大單差點衣服都沒穿好就上街撒歡去了。
但他們今天的閑暇時光很快就被終止了。
當杰克明將金拉爾像放國寶一樣藏進柜臺下的暗層里,從地上爬起來后就跟個不知道啥時候出現在柜臺前的神秘人對上了眼,嚇得他渾身就是一哆嗦。掛在右門門梁上本該響起的門鈴現在卻在裝模作樣地擺動著。
相互打量的同時,杰克明注意到來者分明是從正下著瓢潑大雨的外面進來的,手上也沒有任何可供擋雨的東西,但他穿著的衣服卻顯得相當干燥和整潔。倒是敞開的店門把大雨放了進來,使大門和地板都結結實實地淹了個遍。
好奇杰克明怎么突然變安靜的薇薇安從后廚走了出來,一出門就看見一個大高個正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手足無措的丈夫,不免得驚叫出聲,然后立刻捂住嘴。
杰克明在聽到薇薇安的叫聲后就趕忙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將她拉到遠離來者的地方,不顧來者的目光悄聲問道:“薇薇安,這個人就是你先前說的那個客人嗎?”
薇薇安瞥了眼將視線鎖定在柜臺一角的來者,連連搖頭道:“不是,那個人要稍矮一些,看上去面無表情的但感覺比這邊這個,呃,這個......誰?要友善很多。”
聽薇薇安這么一說,杰克明就立刻神情嚴肅地望向在左顧右盼的來者,正要開口的時候卻突然被來者打斷了:“現在請不要說話,無論如何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來者小聲嘀咕了一句什么后竟戴著手套打出了一個響指,像是打破了酒館里什么東西一樣的響指聲后,是嘈雜的、紛亂的,逐漸激烈的雨聲!充斥著酒館的莫名壓抑也在雨聲響起的一瞬間煙消云散。同一時刻,一陣又一陣清爽的涼風吹開了擋路的大門,將門鈴吹得叮鐺作響的同時也反復席卷著酒館里不易察覺的燥熱。雨水在勁風的幫助下沖進了酒館更里面的地方,吹濕了不少擺放好的桌椅,肆意妄為地擊打在目瞪口呆的二人身上。
直到來者走到杰克明和薇薇安面前拍了幾下手,被這一系列變故整得一愣一愣的二人才從愕然中緩過神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來者。來者也不言而喻地往后連退好幾步,伸手騰空關上店門后,就站在酒館正中央與小倆口對視著。
即使隔著頭盔,來者直勾勾的視線也還是盯得杰克明心里直發毛,他意識到可能來者不善,將薇薇安悄悄拉到身后就一邊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使勁擠出一副笑容朝來者問道:“請、請問這位先生,你在這個時候光臨小店,是要住宿還是要填肚子啊?”
來者沉默地看了會如臨大敵的二人,隨后從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個小本遞到杰克明面前,見杰克明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就開口解釋道:“這是我的證件,因為有規定必須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才能與地界的普通人進行交談,所以很抱歉讓兩位剛剛受到驚嚇了。”
聽完來者的說明,二人緊繃著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而且來者剛剛那匪夷所思的舉動也只是讓他們的身子淋了個遍,除此之外就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了。
面面相覷著,杰克明在薇薇安的暗示下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者手中的證件仔細察看了起來。翻過寫滿了看不懂文字的扉頁時,印在后一頁上的一個白金色雄鷹標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皺起眉頭左思右想著是不是有在哪里見過這個東西。
察覺到杰克明的異樣,薇薇安在拍了幾下杰克明的肩膀當作提醒后,就從他身后伸手拿過證件也看了起來。雖說前面的字她也看不懂,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雄鷹標志的由來,隨后急忙捂住嘴避免再次失態地叫出聲,目光也不住地在證件和來者身上反復移動。
薇薇安頂著來者意義不明的視線對杰克明咬了下耳朵,然后看向來者壓低著聲音問:“那個,如果這個小本真的是您的話,那請問您是從天上那個國度來的嗎?”
“哈哈,圣庭的包容性是很強的,想怎么稱呼它都行,用不著那么避諱。”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來者終于摘下頭盔露出了他俊秀的面龐,在風度翩翩地朝他們行禮后,來者才嘴角帶著笑意地看著他們:“查克理·沃爾索維奇,代圣庭所屬衡城守衛一隊向兩位問好。”
直到查克理·沃爾索維奇這個名字如驚天霹靂一般在腦袋里炸響,杰克明才猛然想起那個白金色雄鷹的標志,就是能與圣庭精銳的圣堂軍分庭抗禮甚至之上的衡城守衛的隊徽!而那位從小聽到大的傳奇現在竟然就這樣站在自己面前!
等震撼過后杰克明當即腿一軟就要癱倒在地,薇薇安自然不會讓杰克明這么窩囊,所以她在杰克明真的軟倒后就捏著他的肩膀將其從地上拎了起來,等杰克明緩過勁站定后就使勁捏了下他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說:“沒出息,你這樣子是想做什么?在查克理大人面前丟臉嗎?”
杰克明本來就怕疼,被薇薇安這么來了一下后更是差點叫出聲,但一想到大名鼎鼎的查克理在這,硬是把聲音往肚子里咽后委屈地說:“我這不是見到真人我興奮嘛!”
“興奮就給人下跪啊?昨天你贏隔壁店主牌的時候,怎么就沒興奮得給他跪下啊?”聽杰克明這么一狡辯薇薇安就朝他的腰狠勁一掐,疼得杰克明“哎呦”地叫出了聲。
查克理倒是挺樂呵地看著這小兩口釋然后的小打小鬧,他早已對地界人諸如此類的行為見怪不怪了,甚至還有些感興趣。
但他現在可不是來這看熱鬧的,所以他出聲打斷了要將打鬧整得愈發火熱的兩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兩位能先暫時放下手頭的事,我有一個很緊急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們幫忙。”
既然是查克理大人的請求那肯定是不能拒絕的,所以兩人都用都快放光的眼睛看著查克理。杰克明也在這時才想起查克理的證件還沒還,就畢恭畢敬地捧著將其奉上。
查克理謝過一聲后將證件放回口袋,接著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張照片遞到兩人面前,神色嚴肅地說:“我現在在找照片里的這個人,根據我們已經掌握的線索來看他很有可能已經進入了這個鎮子里,說不定就有來過你們這家店。所以如果你們有看到或聽說過這個人的話,還請務必告知我此人之后的去向。”
本還自信滿滿的杰克明在接過照片后卻突然犯起了難,照片中的這個人別說認識了,哪怕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但又不能在查克理面前丟臉,所以他對著照片緊皺眉頭,做出一副像是在深思熟慮的樣子。
然后他那短暫的風頭就被薇薇安搶走了。
這不就是先前來這問路的那個人嗎?!同樣在看照片的薇薇安暗自吃了一驚,看見他的時候明明還只是一個失魂落魄還有些迷茫的家伙,怎么突然畫風一變得這么英姿颯爽了??甚至光是看照片就有一股難言的威壓感襲來。
始終還是不能將兩者就這樣結合起來,所以在思慮良久后,薇薇安才猶猶豫豫地說:“那個,雖說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前不久確實有個跟照片里的這個人長得很像的人來過這。”
查克理的眼睛亮了一下,看來在路口那邊分隊尋找是正確的。他壓抑著開始狂跳的心臟,努力保持著鎮定說:“那請問你知道他后面去了哪嗎?”
薇薇安為難地搖了搖頭。
查克理閉上眼想了會什么,像是釋負又像是無奈地短嘆了下后說:“好吧,至少我還是知道了他的大概位置,感謝二位提供的幫......”
話還沒說完,一股突然傳遍全身的寒意令查克理頓時一怔,在直覺的驅使下他猛地回頭朝門口看去——一名被鎧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知名人士正站在門口同樣看著自己。
雨水在狂風的協助下肆意妄為地對他發起進攻,卻被鍛造良好的護甲拒之門外,只好不甘心地鎧甲外層護甲上滑落,反倒是作為陪襯的涼風,卻在雨水的掩護下從發現的護甲縫隙處魚貫而入。
而隨著鎧甲人的逼近,他的身后也出現了一條歪歪扭扭的水跡。
小兩口被查克理這突然的舉動整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當他們也發現門口的鎧甲人時才明白是為什么。但現在有查克理大人在這,所以他們也多少有了底氣。
跟鎧甲人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后,查克理竟然笑了一下,輕拍了拍杰克明的肩膀:“看起來你們有顧客了,我就不多打擾了。”
兩人的底氣立刻沒了。
查克理看出了兩人的變化,就又接著說:“我就在外面稍微等一會,畢竟這個時候還能在街上游蕩還不被抓的,除了夜巡以外我可想不出還有誰。”
然后他與一言不發的鎧甲人擦肩而過,臨走前還瞥向后者,留下了一句充滿針對性的話:“你說是吧?”
鎧甲人偏過頭用余光確認查克理完全消失在店門口后,才向重又恢復了一半底氣的杰克明和薇薇安走去,在兩人復雜的目光下緩緩開口道:“我來結賬。”
雖說戴著頭盔認不出是誰,但薇薇安還是認出了這個聲音就是先前那個來問路的同時也是照片里的人!所以在帶鎧甲人去柜臺的時候她還偷偷招呼杰克明去門口看看,見杰克明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就迅速用眼神替代了手勢,嚇得杰克明只好一知半解地朝門口溜去。
我當然知道這倆人在打什么小算盤,不過出于禮貌我并沒有當場撒丫子跑路,所以我無視了躡手躡腳從我身后偷摸向門口的杰克明,默默地跟隨薇薇安來到了柜臺前。
等薇薇安在柜臺后面站定了,我才面無表情(頭盔隔著也看不出來)地說:“你們有看到我走前放在桌上的那枚金拉爾嗎?”
“金拉爾?哦,對,我還以為那是你不小心忘在這的,所以就先保管起來了呢。”薇薇安表面一副標準的營業樣,嘴上心不在焉應付著的同時眼睛也在往門口瞟。
“用它來結賬吧。”
“誒?可是那杯咖啡只要幾枚銅拉爾而已啊。”薇薇安難以置信地仰視著我,連站在門口朝自己搖頭的杰克明都沒注意到。
“不行,再怎么說用金拉爾來買單實在是太浪費了,況且那杯咖啡算是我請你的,也不用買單啊。”薇薇安眉頭緊蹙,像是忘了把我叫來柜臺前的初衷,一副完全不容拒絕的樣子。
“那當作我問路的報酬如何?”
薇薇安又拒絕了:“那更不行,我又不是住在王宮里的公主,說一句話就要一枚金拉爾還是別的,我可沒金貴到那個份上。”
話剛說完她就愣住了,因為她總算想起來正事是什么,才剛慌慌張張地想找杰克明就看見他正一臉驚喜地站在我身旁看著自己:“他剛剛是不是說要用那枚金拉爾來結賬?”
“杰克明?”
看樣子剛剛的談話是被他聽得一干二凈了,我也不想在這做太多糾纏,略加思索后說:“這樣吧,我以后說不定還會再來這里,所以這枚金拉爾就當作以后可能會有的餐費或是住宿費如何?”
杰克明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好好好,當然可以,就是客人您以后可一定要來這里啊,不然可就要浪費這么珍貴的東西了啊!”
“杰克明?!”
以后會不會真的來這可還是個未知數呢,我暗自心想著。
“杰克明你給我過來!”薇薇安打斷了杰克明準備好的滔滔不絕,看了我一眼就捏著他的耳朵提溜到一邊:“查克理大人才剛走沒多久你就暴露本性了是吧?讓你去門口找查克理大人你干嘛去了?”
杰克明揉著被捏紅的耳朵,委屈地說:“我不是早告訴你他不在外面了嗎,而且我就只是感嘆了一句你就又捏我!”
薇薇安身體略微前傾,叉著腰生氣地說:“你那叫感嘆?要不是柜臺前不能擺放別的東西,不然我早就用鏡子讓你看清楚你剛剛那副見錢眼開的窮樣了!”
對于這話杰克明可是一點都不同意,他是愛錢沒錯,可這并不代表他會不擇手段地愛錢,所以他同薇薇安據理力爭了起來:“我怎么就見錢眼開了?你以為我是那種沒見過金拉爾或者沒賺過金拉爾的人嗎?再說了那可是枚夠我們花銷半年的金拉爾啊!我感到高興不是很正常嘛!”
“呵,你說得倒輕巧,你以為要維持這個酒館平平穩穩地經營半年,光靠一枚金拉爾就夠了嗎?你有沒有考慮過......奇怪,他人呢?”
二人停止了爭吵,環顧一圈空無一人的酒館后大眼瞪小眼了起來。
......
......
......
原來地界人生氣時吵起架來也跟圣庭的人一樣啊,不想被卷進小兩口的爭吵中,偷偷溜出小酒館的我朝小幽靈感慨著,而小幽靈卻只是一聲不吭地飄在我身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以為是獨自讓它在那間小酒館待太久惹它不高興了,而我為數不多對付幽靈的手段又不可能用在小幽靈身上,所以我只好先試探性地問:“該不會你也生氣了吧?”
“那東西真難喝。”
“誒?啥東西真難喝?”
“就是那個女人給你倒的那杯嘗起來又苦,顏色還很深的東西呀,你以前也會喝嗎?”
小幽靈波浪著嘴,接著憤憤不平地說:“明明聞起來那么香,我還以為是什么好喝的就直接一口吞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碰那種東西了。”
是在說咖啡嗎?我一驚,原以為小幽靈再怎么特殊也頂多只會吃點果子或者喝點溪水啥的,想不到這家伙連咖啡都能喝,甚至還能嘗出味道的??算了,反正我現在也沒什么心情喝咖啡,就當給小幽靈嘗嘗鮮了。
不過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樣,小幽靈轉變態度的速度很快,剛剛還一副苦大仇深的他現在就揮舞著雙臂興奮地對我說:“啊對了,你放在桌上的那枚硬幣我有在幫你看著呢,直到被那個男人拿走前我都沒讓其他人發現它呢。”
還好我在路上告訴了小幽靈什么是男人和女人還教會它怎么區分他們,不然我早就被小幽靈一口一個的“兩腳獸”給淹沒了。不過慶幸歸慶幸,小幽靈的話還是得回應的:“哈,那東西有什么看管的必要嗎,我可不覺得那是什么很稀奇的東西。”
小幽靈叉起了它不存在的腰:“哼,再怎么不稀奇你不還是得用來結賬嗎?我以前可就看見過有個男人偷偷拿走另一個男人放在桌上用來買東西的一大袋硬幣呢。”
“是嘛。”
“是呢。啊,話說你這身盔甲是哪來的啊?可別跟我說又是你去尋寶找到的哈。”
“運氣好碰到了家還在做生意的護甲店,就花了點錢買下了。”我翻轉著鑲嵌了臂甲和護腕的手臂,又握了握套著手套的手,向小幽靈確認這身鎧甲相當合身。
“嗯......這個時候竟然還有沒睡覺的鐵匠,嗯......”
事實上這套鎧甲原本店主人是打算直接送我的,據其所言自從收到鎧甲后店里的生意就變得越來越差,找來專門的人士進行鑒定后才知道這東西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玩意兒的給下了什么咒術,能解除這種咒術的法師又大多住在幾千公里外的國都,光路費說不定就比解除咒術的花費還高。
換作以前我是肯定不怕任何咒術的,畢竟咒術是所有已知魔法中是威力最低威脅最小的一種,在魔法的三級分類中又被歸類于最低級也就是第三級,所以哪怕是登峰造極的咒術我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現在的狀態就不好說了,雖說多少恢復了些但也不能就這樣掉以輕心,當時還忘記問店主鎧甲上的咒術是什么,得等有時間好好確認一下。
至于為什么要買這套鎧甲,一是因為在地界一直躲躲藏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衣食住行啥的都肯定會和別人打照面進行交流。再加上圣庭那邊說不定已經印好我的通緝令開始下發了,就等哪天我一個疏忽。
二是我在檢查的時候,發現這套鎧甲的鍛造手法和店主擺放在店里的其他鎧甲完全不一樣,因為它是省去了制作一般鎧甲前那些繁瑣的步驟直接鍛造成型,過程中還使用了不少與鍛造相關的魔法和地界不存在的技術。
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套價格相當昂貴的半魔法鎧甲,至于價值如果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也有快兩百年沒穿過鎧甲了。如果沒有這不知名咒術,老板還識貨的話,這套鎧甲現在已經被藏進保險庫等著狠狠賺上一筆了。
雖說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我還是同樣付了一枚金拉爾當作買鎧甲的費用。但在聽完酒館老板說的話又看見老板的那番態度后,我才知道原來金拉爾在地界這么值錢,看來錢袋里的那些金拉爾我得省著用了。
對比了下護甲店老板送的地圖,我現在的位置離小酒館也有點距離了,再往前面走一點接著拐個彎就是被用紅筆重點圈起來的護甲店。我嫌麻煩就把地圖交給小幽靈,讓它來帶路。
也得益于小幽靈看過不少地界的書,認得地界大部分的語言和文字,所以即便現在已經是不打燈連路都看不清的后半夜還下著連路都找不到的大雨,我們還是很快來到了小鎮的另一端。
只要再穿過前面的廣場,就能離開這個小鎮了。
就在我們準備先通過面前的這片居住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臨走之前,能先讓我問您一些問題嗎?”
停下腳步循聲看去,我發現查克理正抱著胸靠在一旁的小巷里盯著我,黑暗中他那湛藍色的瞳孔顯得格外明亮,他的腳邊還躺著我才打暈沒多久的陌生人。而查克理對陌生人不屑一顧的態度,則讓我意識到家伙是中途才加入搜捕我的隊伍的。
查克理跨過地上那人從巷子里走了出來,朝掛在巷口的掛燈一揮手點燃了燈芯,照亮了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
或許是查克理的出現讓小幽靈變得緊張了起來,湊到我耳邊講悄悄話時語氣也在微微顫抖:“他是你的熟人嗎?感覺他好生氣啊。”
我將小幽靈護到身后,也悄聲對它說:“你別說話,這事我來解決。”
查克理慍怒地看著我,臉上也沒了往日的淡定和平靜:“看來大人您恢復得不錯啊,我原以為再見到您的時候只會跟地界人沒什么兩樣。”
我并沒有直接回應他,而是將目光放在躺巷子里的那個人:“看起來對我感興趣的人不少啊。”
但查克理并沒有順著我的話接著說下去,而是在簡單敷衍了一句后保持著他的話題:“只不過是又一個沽名釣譽的家伙罷了,請問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果然還是逃不掉啊,我暗嘆了一聲,又釋放了一個區域靜默后挺直了腰板正視著查克理道:“你想問什么?”
像是醞釀又像是壓抑了自己好一會兒后,查克理才用糾結和不解的眼神盯著我,先是動了幾下嘴唇,才緊咬著牙關將心中深藏已久的困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
“為什么要背叛圣庭?”
“......你就那么想知道嗎?”
“就?”
查克理明顯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一時間竟呆愣在地,想說些什么卻怎么也張不開口。
我再次看向巷子的那人,看來我當時下手有點重了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是一動不動地擱那躺著:“那個人是誰?”
查克理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偵緝部的沙克米。”
“偵緝部?”思慮了一會兒后我點了點頭,維持著習慣性的思考動作看向查克理:“圣庭派了多少人來找我?”
“在得知您還活著的消息后,他們目前一共派遣了包括我們一隊和三隊在內的四支隊伍,三隊的話我想您已經跟他們交過手了,至于其他兩支隊伍的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分別是誰?”
查克理抿了抿嘴,糾結了好一會后才說:“圣殿騎士團的懲戒營和長老殿的執法院。”
“他們什么時候到的地界?”
“三天前。”
“你們跟他們最近的通訊是什么時候?”
“一天前,就在我們抵達并與米迦爾天使長通訊完之后。”
“通訊的內容大概是什么?”
“......他們已經在往這里趕了。”
“呵,這才沒幾天就傾巢而出了,看來他們對我真的很上心呢。”我冷笑了一聲,從收納空間里取出三隊的通訊儀遞給查克理,“也算是物歸原主了,這東西留在我這現在也沒多少用處了。”
查克理莫名其妙地看著手里的通訊儀,一時半會竟沒搞懂我到底想做什么。
見查克理這副呆樣我只好接著說:“查克理,你跟了我那么久也肯定清楚長老殿跟我們早就已經水火不容了,長老殿的人先你們幾天出發結果連降落坐標都能搞錯,在你們抵達后卻突然找到路了,你覺得是為什么?”
“為什......”
話音未落,查克理就突然瞪大了眼睛,接著連忙從自己的腰包里取出自己的通訊儀并迅速拆開,看見通訊儀里一個閃爍著紅光的物件后就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竊聽器......”
“你覺得這東西誰用得最多?”
“嘖......”
查克理厭惡地瞥了下沙克米,這家伙半路加入進來果然沒安好心,但他是什么時候往自己的通訊儀里放竊聽器的?
看查克理開始分心后,我朝小幽靈往廣場的方向小幅度地扭了下頭,小幽靈也在我的暗示下趁查克理不注意繞過了他往廣場飄去。等小幽靈穿過廣場后,查克理也正好從亂麻一般的思緒中緩過勁來,接過了我手中的通訊儀:“所以,大人您就因為長老殿才會做出這種事嗎?”
“長老殿再怎么跟我不對付也構不成多少實質性的威脅,對我而言長老殿也只不過是一群外強中干又欺軟怕硬的東西罷了。”
“可您為什么......”
沉默了許久,我才緩緩開口道:“查克理,對你而言,你是喜歡洛爾汗還在任的圣庭,還是他的弟弟亞爾汗,也就是現在的國君在任的圣庭?”
“我也一樣。那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亞爾汗擔任新一任國君后,圣庭就變得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充滿歡笑和自由的圣庭了?”
“您是......什么意思?”
我長嘆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說:“如今的圣庭已經不是我們所熟知的那個圣庭了,亞爾汗的上任就代表圣庭的輝煌時代已經接近尾聲了,接下來就是圣庭挽不回的衰落了。”
“我聽不太懂。”
“我也不覺得你能聽懂,總之這個東西你拿好。”我從收納空間里又取出一個東西遞給查克理,接著說:“你帶著這個東西去找米迦爾,她會告訴你她能告訴你關于長老殿的事情。”
“可我不是來問您長老殿......”
我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查克理,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背叛圣庭的原由你反而會越聽越糊涂,更何況這可不是你問我答就能全部講明白的事。等你理清楚圣庭這些年來的變化,你再來問我這些也不遲。”
反復查看著我塞給他的東西,查克理終于還是出聲叫住了我:“大人,您說圣庭這些年來怎么了?”
我也暫停了前往廣場的腳步,側過臉看著他——
“圣庭墮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