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神在下(五)
“叮~!”
“叮叮~”
“叮叮~~”
康納身穿藍色西服,領帶微微偏向左側,臉色嚴肅,手里玩著硬幣。
他的頭頂處,電梯LED屏幕的數字不斷增加,從一,到十,再到二十。
一美元的富蘭克林硬幣,在康納手里玩出了花,時而螺旋翻滾,時而來回跳躍。
像是一只舞蹈著的銀色精靈般。
但是,一旁的安德森看得是心煩氣躁。
“媽的,那個肥佬,成天就知道摸秘書的屁股,還有舔模控生命的屁股!狗屎!!!
他嘴里嘟囔著臟話,罵罵咧咧地,周身還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酒精在這密閉的空間里揮發,漸漸使得空氣混濁,晦暗。
從前往后看,安德森的嘴角還有些許嘔吐物,那是他宿醉留下的痕跡。
讓我們把時針撥回一個小時之前,地點改為警督漢克·安德森所居住的宅院。
“碰怕啪啪啪!”
陰暗的空中,烏云密布,大顆雨滴噼啪砸下。
康納撐著一把透明雨傘,從底特律橘黃色的計程車中下來。
他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這棟建筑物,確認自己的目的地正確無誤。
他的眼角,有一道明顯的,甚至滲透到血肉,骨骼的傷痕。
約摸有食指大小,傷口處散發著清冷的藍光。
那是被暴怒之下的“祂”打的。
若不是阿曼達(Amanda)在一旁竭力阻攔,“祂”甚至想生生吃了康納。
一場神戰,就因為這個家伙開始了!
冥府與奧林匹斯山絕對不會害怕愛蘿伊,但也絕對不愿意與這位女神搏殺。
黑夜女神倪克斯浩瀚如無盡之海的神力,太陽戰神阿波羅威武耀眼的神格,足夠讓哈迪斯與宙斯喝一壺的。
而這一切..完全可以避免。
如果他們,能夠在撕毀和約前找到那個神裔的話,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但是現在,又一場神戰開始了。
而康納,整個人被一巴掌扇在了墻上,機體損壞度達百分之九十五。
若不是模控生命的神裔這一層身份、、、、康納恐怕會被揉成一團破爛。
至于里昂,這家伙更慘。
他一直渴望得到父親的承認,卻沒想到,在那場戰役,父親竟然因自己而死!
如今,他已經瘋了...他接受了模控生命的實驗性改造,如今已經算不上人類了。
現在,思緒凝聚,回到康納身邊。
他輕輕推開柵欄,正步走到大門前,按下門鈴。
“當當~”
好似霍格沃茨魔法學院的鐘聲般的門鈴聲響,自近而遠,響徹房屋。
但是,與這門鈴聲應和的,只有電視機傳來的“進球歡呼”聲,與狗狗的叫聲。
康納面無表情地又按了幾下,卻依舊無人應答。
“警督!安德森警督?!”
康納開始呼喊,但是門內依舊無人應答。
他等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應該采取些什么行動。
....
“還有你!”
電梯內,一直罵著底特律警局局長,喋喋不休的安德森警督,終于把槍口對準了康納。
他抬起手來,試試自己的頭發,發現還是濕漉漉的。
于是他表情有些幽怨,還有些扭曲,氣呼呼地看著康納。
“叮叮~”
康納還一無所知地玩著硬幣。
越看越氣。
打碎自家窗戶,非法入室...
上面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把已經醉酒睡過去的他,再拿冷水潑醒....
這簡直不是人該干的事?
但凡這個人信仰圣經中的一個標點,都不應該如此對待可憐的自己。
你無情,你無理取鬧,該死的康納!!!
安德森警督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康納的硬幣,“夠了,康納!”
“嗯?”康納仍然保持著雙手張開,接收硬幣的手勢,但硬幣卻被搶走了。
“你玩得我心煩意亂的!”
安德森警督氣呼呼地奪走了他的硬幣。
“抱歉,警督。”
康納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并非故意,而后雙手并攏緊貼在褲縫邊緣。筆直站立著。
“嗤嗤——”
電梯門緩緩打開,門外,是一片暗色系的建筑。
底特律是難以形容的。
繁華,同時荒蕪破敗。
欣欣向榮,但也死氣沉沉。
這棟居民樓,外表破舊,內里除了流浪漢,不再有人居住。
不少破爛的家具,被堆在樓道里,像是堆砌墳墓的磚石。
從外表上看,這里只是底特律一座普通的居民樓,既不高端,卻也不在貧民區。
好像只是底特律成百上千座大樓里,普普通通的一座。
但里面已經無人居住了。
人們開始消失,去往房租更便宜的地方了么?
或許是,又或許,是人在消失。
所有底特律的居民都在回避一個問題——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仿生人可以搬運,可以服務,可以招待,可以接手重體力勞動,可以進行手術基本操作。
除了教育,律師,金融,計算機,行政,管理...自然科學這樣高端的科技,大量底層人士,正在漸漸失去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們像是被底特律這片沙漠給生生擠了出去,最終,只能在干旱的鹽堿地里,化作小小的塵埃,等待下一次的大風刮過。
“噠噠噠”
腳步聲響徹在走廊里,空曠而寂寥,給人一種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舊屋感覺。
順著走廊,一家一家走過去,康納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有人。
流浪漢扯碎了窗簾,鋪在一家人客廳里,四仰八叉地躺著,不知是死是活。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主人,只是沒了工作,妻女隨之而去,于是活成了這副模樣。
空房子,里面堆滿了舊報紙。
空房子,空房子,空房子。
只到快走到走廊盡頭,周圍才漸漸有了幾分生活氣息。
康納與安德森到達了目的地。
走廊盡頭那間屋子。
銀白色門框被人特意刷成了黑色,門中間特意用釘子釘了個標志。
——那是一個富含神學意味的標志。
全息幻影發射儀器,被倒向放置著,投影出原本的神明。
——那是一位女神,頭頂冠冕,背后生出雙翼。
她的面容嚴肅,雙手張開,像是在擁抱迷途知返的靈魂。
只不過,此時此刻,這原本圣潔的一幕,因為倒置著投射,顯得有些詭異。
女神的臉龐依舊圣潔,但她的額頭處卻被人用黑色的釘子扎住了。
比起信徒虔誠的供奉,這似乎更接近于某種詛咒。
“這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祂應該是冥府神系的第三圣徒。”
康納雙手合攏,食指與無名指交錯合攏,以表達自己的敬畏。
然后,他才敢說出那個名字,“海拉女士。”
....
“海拉。”
與康納的容貌一模一樣,RUN2的臉上多了幾分桀驁。
他重復著這個名字,面前同樣有著“倒吊”的標志。
他看著倒置的,處在下方的圣徒女士,忍不住伸出雙手,輕輕撫摸她那虛幻的面容。
全息投影儀刻錄的女神海拉,散發出寧靜與祥和的意味,正如死亡那般靜謐無聲。
“我一定一定會殺了你的,海拉小姐。”RUN2輕聲說,眼神卻比鋼刀還要銳利,似乎要從海拉的身上剜下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