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仗劍恩仇在……未肯徒然過一生?”馬校尉反復咀嚼了一遍這句話,神色多了幾分古怪。
“好詩,敢問是哪位詩人的大作?”
陸宇瞧了一眼馬校尉道:“怎的,陸某人便做不出來這等佳作?”
“哈哈,倒也不是,只是你若真有此等才情,哪里會到現在還是個童生?”馬校尉哈哈一笑。
“不過這詩對我脾氣,好男兒就該浴血奮戰,在沙場建功立業,大丈夫當如是。
可惜,叫我說陸先生怕是只對此句前半句情有獨鐘。”
陸宇撇撇嘴,方才心中的陰霾也被馬校尉幾句插科打諢給沖散。
“算了,與你說了也是白說,走吧。”
跟一個丘八扯什么人生抱負理想,實在是對牛彈琴。
再說,我陸宇咸魚的有那么明顯嗎?
帶馬校尉跟陸宇二人從房中出來,王鐵蛋正往嘴里塞一根雞腿兒,他腳下的黃狗更是吃骨頭吃的滿嘴流油。
“咳咳,快些走,成天就知道丟人現眼。”馬校尉踢了王鐵蛋一腳,有些頭疼。
府軍的吃食雖然不差,卻比不得這些從春風閣送來的餐食。
自從得知陸玉鳳在家養傷,陸家這幾日的三餐就被呂春秋給包了。
王鐵蛋三兩口將雞肉吃掉,隨手把骨頭丟給黃狗,急忙起身追上陸宇二人,“陸先生,談妥了?”
“嗯,陸某隨馬校尉去喚山嶺剿匪。”陸宇繃著臉嫌棄地推開王鐵蛋的腦袋。
這貨吃的滿嘴流油,也不知道擦一把,忒不講究。
王鐵蛋也不在意,憨憨地笑道:“俺還以為陸先生會不賣馬校尉的面子呢。”
陸宇在他心里可不是個好脾氣,就是在大營中都敢多次頂撞馬校尉,在陸家還能好說話了?
“陸某不賣誰的面子,也不會寒了馬校尉的心,因公廢私之事陸宇可做不出來。”陸宇撇撇嘴,心里卻多了幾分欣喜。
這幾日,他故意做了幾件混事,為的就是給大家留下個自暴自棄的印象。
只要坐實此事,接下來的計劃便毫無破綻。
王鐵蛋眼中的擔憂稍減,“既是如此,俺就放心了,陸先生放心,若是此次你立了大功,兄弟肯定替你討個差事。”
陸宇點點頭,并未答話,一行人沒多久去衙門知會一聲后,便由馬校尉點齊兵馬,換上便裝沿著官道朝喚山嶺附近上山。
喚山嶺極大,但多數都是沒法藏人的險境。
陸宇靠著上次的記憶,帶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了半山腰,一路上眾人非但沒找到山匪,甚至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丘進派來的侍衛,走到一半,干脆一屁股坐在樹根下,說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陸先生,并非鄙人有意刁難,可咱們上山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再這么找下去,要尋到幾時?”侍衛不滿地說著,抬手驅散蟲蠅。
陸宇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現在是你家主人求我,并非陸某要如何,你若是跟得上就走,跟不上便留在這等著喂山中的豺狼虎豹。”
“你!”侍衛氣結,卻說不出半個字。
他這才明白,為何自家主人要派他過來,卻兩個面都不愿意露。
就憑陸家這童生的嘴皮子,怕是要氣得人跳腳。
正在這時,一個府軍忽然從前面折返回來,“報,前方發現些許蹤跡,想來那伙賊人并未走遠。”
眾人順著府軍的手透過樹葉縫隙看過去,只見一堆篝火還未燃盡,仍舊冒著絲絲縷縷地青煙。
“喏,到你表現了。”陸宇沖那侍衛努了努嘴,冷笑不止。
那侍衛見狀,只覺得后脊背發涼,轉頭瞧見馬校尉面無表情的臉,嘴邊那些說辭值得全都咽回肚里。
“馬校尉,鄙人的性命便全交在您手上了。”
侍衛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說道。
馬校尉神色倨傲,“這是自然,只等你發出信號,馬某人便立刻帶著兄弟們壓上。”
“哎。”侍衛稍感心安,深吸一口氣,抱著懷里的布包繼續超前面小心翼翼地走去。
看到他離開的背影,馬校尉眼中閃過一道殺意,隨即很快隱沒下去,抬抬手叫余下的府軍按兵不動。
那侍衛走了不多時,周圍便只剩下他腳下踩著落葉的微弱聲響,時不時有幾聲蟲鳴傳來。
“這陸家的童生真是該殺,竟然想出個如此陰損缺德的計謀,倒是苦了我。”侍衛小聲嘀咕著,緊張地看向周圍,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就在這時,他腳下忽然一頓,像是被什么東西絆倒,整個人變成了滾地葫蘆,朝山坡下面摔了過去。
侍衛摔得眼冒金星,正要起身去抓包裹,卻見包裹被一只大手抓了起來。
“咕咚——”
他咽了下口水,抬頭便瞧見一個獨眼莽漢正扛著大刀,翻看布包里的東西。
侍衛剛有異動,后背就被人踩住,脖子上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炸的寒意。
“好漢,諸位好漢,鄙人奉丘郎中之命,前來用錢銀贖人。”侍衛顫顫巍巍地說道。
獨眼山匪獰笑一聲,“這點錢銀就想贖人?看來要叫你先吃些苦頭才是。”
說罷,他揚起大刀就朝侍衛當頭劈下,后者嚇得亡魂皆冒,想躲卻被那只大腳踩住,根本動彈不得。
“且慢。”
一聲金鐵交擊之音傳來,獨眼山匪的長刀被攔住,出手之人正是老二。
“阿哥莫要忘記,吾等是奉命牽來恫嚇丘進的,若是砍了這蠢材的腦袋,固然痛快,卻會把事情鬧大……”
老二半遮半掩地按照牡丹教的說辭說道。
被踩在腳下的侍衛一怔,來不及害怕,豎著耳朵偷聽,如有所思。
‘原來丘郎中是得罪了朝堂之上的大人物,這才被人脅迫。’
“哼,丘進出爾反爾,若非他失信于人,誆騙大家,弟兄們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現在你竟然還向著那狗才說話?”獨眼山匪怒不可遏道。
老二嘆息一聲,“那砍了他,誰去傳話?”
“哼,那便饒他一條狗命。”獨眼山匪放下長刀,眼中殺意退去。
“滾回去告訴你家主人,這點錢銀只夠買他屬下的狗命,卻不夠買他自己的狗命,若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便做足了誠意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