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林墨北擰開一瓶橙汁。仰頭一灌，冰冷的液體滑入口腔。

　　他深深吸了口氣。

　　朝陽初升，此刻已經緩緩移動到頭頂，金紅的日輪大放光明，清風徐來，四處一片狼藉。

　　浮生劍道館后門接連幾個院子都在激烈的交火和戰斗中被打成廢墟，看上去就像是拆遷拆到一半突然被炮彈轟炸過一遍，慘不忍睹。

　　他抬頭，看著幾名校工部壯漢抬著沉重的鐵合金棺材從一堵破墻后走出來。

　　棺材側面印著淡金色的紋路，如蛛網般密布，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鋪上了一層金色刻印符文，如果放在中世紀歐洲絕對是那種會被當成耶穌顯靈般尊崇的‘圣物’，但現在卻被幾個粗魯的壯漢搖搖晃晃地推上一輛破舊的灰色加長箱型面包車。

　　“講師，那棺材里裝著什么？”珍妮從他身后走過來。

　　“誰知道呢，反正我不感興趣。”

　　林墨北蹲坐在半截圍墻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一邊看風景一邊喝橙汁，仿佛是出門郊游，走累了就坐下來歇一會。

　　而他此刻的形象，在珍妮眼中卻變得愈發高大、神秘起來，女孩用尊敬的語氣問：

　　“講師，您的言靈……”

　　“我的言靈怎么了？”

　　“很厲害。”

　　“也沒什么。”林墨北看了女孩一眼，“你的血統不差，其實你剛才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我，當時我腦子完全慌了，感覺四肢都不聽使喚。”

　　珍妮有些局促地說。

　　“這是面對面的廝殺，你才剛入學沒多久，很正常，以后見多了就不怕了。”

　　林墨北安慰道。

　　“講師，您見得很多嗎？”珍妮好奇地問。

　　“唔。”林墨北想了想，“畢竟我來學院也三年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

　　“可，”珍妮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您既然這么厲害，為什么……”

　　“嗯？”

　　林墨北偏頭看了她一眼。

　　“我是說，那個……”女孩看上去有些緊張，“您平時為什么要那么低調，還那么謹慎……”

　　珍妮當然清楚扮豬吃虎的典故，也記得林墨北跟她說過要保留底牌的話，但在珍妮看來，憑借林墨北剛才展現出的實力，明明可以過得更好。

　　“你覺得我很強嗎？”

　　林墨北看了眼站在身邊，攏著手，看上去有些局促、緊張的女孩，站起身，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蛋。

　　珍妮臉蛋一紅。

　　“你啊，還是沒有深刻認識到這個世界的危險性。”

　　林墨北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膀：

　　“別問，多看，多聽，你會慢慢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真相，比起動輒就毀天滅地的龍王，我們只是普通人而已。”

　　珍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知道講師肯定有自己的考慮，您是在擔心咱們會像幾十年前的卡塞爾莊園一樣嗎？”

　　“你可以去圖書館多看看龍類秘典和記載著歷史的一些文獻資料，曾經的卡塞爾家族可謂盛極一時，他們的莊園繁榮完全不遜色于今天的學院，可結果呢？一個晚上過去，那些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還有整座莊園煙消云散，整個獅心會只剩下昂熱校長一個人。”

　　林墨北仰頭將罐子里的橙汁一飲而盡，兩根手指輕輕一捏，罐子便瞬間癟下去。

　　“看到了嗎？我們其實就和這罐子一樣，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又堅硬，但在那些復蘇的龍王面前，被人家輕輕一捏就會變成稀巴爛。”

　　“龍王，真有那么恐怖嗎？”

　　珍妮喃喃道。她注視著跪在地上身體已經不成人形的松內俊太，又看著被破壞殆盡的院墻和滿地瘡痍，很難想象能輕松碾壓全場的林墨北竟然會對某個存在如此敬畏。

　　她想起入學輔導時看到的那幅畫，身體不自覺戰栗，如果不是這段時間自戰爭實踐課以來的經歷，她幾乎要忘掉，自己身處的這座學院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互相爭斗炫富的普通貴族學院，而是一所屠龍學院，這里的學生畢業后將被秘黨送上屠龍的戰場！

　　看到珍妮的表情變化，林墨北滿意點點頭。

　　眼前的女孩不僅漂亮，聰明能干，做事效率高，而且很有悟性。

　　林墨北對珍妮其實非常滿意，也有心思深入發展和她的關系。

　　別誤會，是師生關系。

　　“很遺憾，沒能問出你父親的下落。”林墨北拍拍女孩的肩膀，“但既然已經抓到了這個團伙的尾巴，以后一定還有機會。”

　　他分析道：“松內俊太剛才明明有機會直接逃走，但他卻選擇留下來寧肯拼命也要殺死你，說明你的死對他們很重要，這也側面證明，你的父親對他們組織造成過很大麻煩，甚至你父親有可能還活著！”

　　珍妮身體一顫，“真的嗎？”

　　“你自己慢慢思考。”

　　林墨北從西服內袋掏出墨鏡，轉身便走，珍妮急忙追上來。

　　“講師，您要回去了嗎？”

　　“不回去還能住在這？”林墨北笑笑，“再說，我可是‘中文校園’計劃負責人，還要去看看那些助理們有沒有工作進展。”

　　“可這里的事情……”

　　“戴維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林墨北轉頭，“這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肯定會引起學院的注意，而這件事說到底和你脫不開關系，所以你留在這里，等執行部的人來了之后，把事情完整說一遍，放心，他們的效率很高，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那講師你？”

　　“我就是個打醬油的，今天恰好外出取材，偶然路過此地。”

　　林墨北拍拍她的肩膀，漫不經心地說，“當然，如果他們沒問，那就最好別提我。”

　　“外出取材。”

　　珍妮噗嗤一笑，“我明白您的意思。”

　　“我只是個普通的中文講師而已，別給我惹上麻煩呦！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每天講講課，偶爾出門‘外出取材’一兩次已經是極限了！”

　　林墨北微微一笑，戴上墨鏡，冷風從遙遠的密歇根湖上空吹來，一頭黑發亂舞，他鉆進路邊停靠著的那輛面包車，隨著面包車啟動，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幾乎是同時，珍妮聽到了直升機的轟鳴聲，一身黑色作戰服，為首的男人跳下直升機，執行部專員很快控制了周邊的街道，驅離無關人群。

　　“你們去那邊，控制路口。”

　　“你們去那邊，調取監控。”

　　阿諾德專員匆匆跑過來，看到滿地瘡痍和倒在地上的松內俊太的尸體，臉色瞬間變化。

　　“這是怎么回事？”

　　珍妮見狀，猶豫了一下，斟酌著話語，緩緩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