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成大炮的房間里走了出來,陸云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文件,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里,他知道了太多他原本可能一生都無法了解事情。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決定在離開之前再整理一下情報。
首先,變出武器與身體能力的忽然強化并非是巧合,而是在他成功收容“喬治”之后的必然。
根據成大炮所說的,他所收容的喬治似乎要比尋常的戰后異常要更強一些,至少肯定要比這次出現的那些收容者強不少。
而且陸云到現在還沒有發掘出收容“喬治”帶給他的特殊能力,至于如何才能發掘就不是成大炮能知道的事了,他得到時候去問以太公司或者封燃。
其次,郊區最近的收容者毫無征兆地激增,他們的能力相似,都是讓體表變得堅硬,根據個人情況的不同強度會有浮動,大致是從匕首無法劃傷到槍械無效的程度。
另外,他們失控之后會化為一團火焰。
這群人出現的原因未知,分布沒有規律,彼此之間沒有聯系,但都對以太公司員工存在一定敵意。
最后,便是封燃,陸云完全無法想象在他體內的戰后異常會那樣恐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那場幾乎席卷了整個南區的災難中幸存。
又是通過什么方法不僅活了下來,甚至還收容了那個戰后異常呢?
這已經超越了陸云目前未知的認知范疇。
至于這次是委托,是因為成大炮和封燃是南區的老相識,在封燃被以太公司錄用之后,經過其幫助來到了相對清閑的北區中心互助協會來當管事。
這一次讓成大炮調查收容者激增事件,也是因為以太公司員工目前在郊區隨意走動會有危險。
而陸云猜測自己是因為尚未正式入職,而且本身能力又足以應付大多數情況,才被封燃差遣到這里辦事的。
陸云嘆了口氣,決定到時再遇到封燃的時候要好好問他一下,不管是那個神秘的黑白身影,還是他體內的戰后異常,一知半解的感覺讓陸云很是不爽。
邁開步子,陸云向樓下走去,他的褲兜比起出門前要鼓脹不少。
那是80塊錢,陸云向成大炮借的,并提出記在封燃的賬上。
后者欣然答應,并將80寫成了180。
………
當陸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大廳的人們就像沒看到他一樣,仍舊做著自己的事情,與他剛進門那時差距極大。
“喂喂朋友,成叔剛剛和你上去干啥?那老頭子平時可沒那么著急。”
剛才換下成大炮的小伙子坐在吧臺,百無聊賴地看著大廳的人們走來走去,見到陸云下來迫不及待地向他搭話。
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他問出這話的時候,周遭的談論聲也輕了不少。
“沒什么事,之前的委托我和成叔交付了一下。”
陸云舉起手中的文件,搖了搖。
“唉,真沒勁。”
吧臺的小伙瞬間對陸云失去了興趣,對他手中的文件沒有半分好奇。
談話結束,喧鬧聲再次恢復。
正當陸云松了口氣,準備離開這里回家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陸云?”
一名高個男人突然站起身,與陸云隔空相望,一頭火紅的卷發很是醒目。
陸云看著那人,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認識得他,如果陸云沒有記錯,這么狂野的發色他是今天到了漂流區才真正大規模地見識到的。
直到陸云把他的臉和自己記憶中,相當熟悉的一個人重疊。
“洛丘?”
“還真是你啊陸云!你怎么跑這來了?”
那人說完便和自己桌旁的同伴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座位,把陸云拉到了空氣相對清新的戶外。
陸云沒有抗拒,因為他確實和這個人很熟。
從以太公司設立的郊區學校出來以后,他有很多同學都去往了漂流區,或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或是為了尋找搬入市區的機會,總得來說都是為了一個字:
錢。
這個紅發的高個青年是曾經陸云的班長,那時他還不是紅發,或者說直到上次聚會都不是紅發。
他的全名叫沈洛丘,在學校里人緣很好,也是陸云那一屆,最早的一批來到漂流區的人。
他的味道是甜辣口的,是個又熱心又自信的人。
“你來這里幫人拿樣東西…你這頭發是什么情況?”
在漂流區看到熟人,陸云的心也終于是放松了一些,他甚至覺得如果能早點遇上沈洛丘,那請導游向顏的80塊都能省下來了。
“入鄉隨俗嘛,之前都在事務所里,現在出來單干,當然要讓自己的形象稍微融入環境一點。”
沈洛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上去他也不是很喜歡這頭紅發。
不過陸云想了想也是,剛才在大廳看到的那些五顏六色的頭發,如果他沈洛丘現在還維持當初學校里的黑發造型,那才叫一個格格不入。
“單干?你們事務所怎么了?”
陸云記得上次聚會的時候聽沈洛丘提過,他和陸云的其他同學一起在一家互助協會旗下的事務所里打拼。
“還能是怎么回事,仇家上門,老板沒了。不過也沒事,我們該會的都會了,單干也沒什么,其他人現在還在外面辦事,你要是待到晚上估計就能見著他們了。”
沈洛丘說得很輕松,但這單飛的理由實在太過漂流區,讓陸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哦哦…那你現在和火鈴怎么樣了?”
陸云決定聊點喜聞樂見的八卦,從自己不熟悉的漂流區事務中脫離出來。
火鈴全名李火鈴,在學校里她和沈洛丘是一對模范情侶,從學校出來以后他們理所當然地一起來到了漂流區打拼。
“火鈴她啊…”
不知道是不是陸云的錯覺,他感覺沈洛丘一聽到火鈴的名字整個人就愣住了,神色也變差了不少。
這時陸云才發現,沈洛丘的變化不只是頭發,他的眼窩深陷,皮膚也粗糙了不少。
“火鈴她現在還在忙,可能要下次才能見你了。”
沈洛丘很快就恢復了,但陸云知道這兩人肯定出了點問題,但既然不是自己能插手的,陸云也就知趣地沒有問下去。
陸云這時才發現,在他不知道的日子里,他們經歷了比他想得多得多的事情。
“不過你小子可以啊,取樣東西還能讓成大炮親自給你拿,那東西是誰的啊?這么大面子?你也終于來漂流區干了?”
沈洛丘也扯開了話題,看來也是不想繼續進行剛才的話題了。
當年沈洛丘也邀請過陸云和他一起來漂流區,但后者因為可能會無法照顧母親拒絕了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也知道我爸是當搬運工的嘛,我這不也效仿他,去給市區的老爺們送點東西賺賺外快。”
陸云撒了個謊,決定謹慎一些,他信得過沈洛丘,但協會門口人多眼雜,他不想冒風險。
雖然成大炮說過陸云應付尋常的收容者沒有問題,可誰說得清會不會突然出現好幾個人圍堵他,或者是皮膚刀槍不入的那種人來襲擊他呢?
這也是為了保護沈洛丘。
“唉這樣啊,不過我告訴你啊陸云,來錢還是漂流區里快,見識多了你才能賺到原本在你認知之外的錢。”
沈洛丘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慨,畢竟他原來也不過是和陸云一樣的郊區最北地域的人,陸云今天經歷過的沖擊,沈洛丘和其他同學們肯定也經歷過。
“那你現在還想著搬到市區去嗎?”
沈洛丘問道,但陸云卻聽出了一絲害怕。
他似乎害怕從陸云那邊聽到一個答案,這讓陸云很是疑惑。
“當然想啊,我還得去廢墟找我爸。”
陸云也沒多在意,就照實回答了,畢竟他的同學們基本上都知道陸云想去市區的理由。
“哦…這可能會很辛苦,你可別放棄了。”
在火紅的頭發下,沈洛丘擠出了個難看的笑,看得陸云心里也有些難過。
“那我帶你出去吧,你第一次來找路應該找了很長時間吧?”
“沒事,我找了向導的。”
陸云還欠著向顏80塊的向導費沒付,他可不想真像她說的那樣直接逃單。
“向導?人在哪呢?”
沈洛丘四處張望,但也沒看到有什么像向導的人在附近。
“她讓我出來了喊她一下。”
說完,陸云便往前走了兩步,扯開嗓子大喊一聲:
“向顏!!”
陸云的聲音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讓他感覺很不好意思。
但過了許久,也不見那個帶著黑貓面具的嬌小聲影出現。
“你的向導是不是走了?畢竟等人的時候夠她再干點別的了?”
沈洛丘被陸云這一聲吼弄得也有些尷尬,只能用委婉的方式讓陸云別再喊了。
“不可能啊?”
陸云斬釘截鐵。
“為什么?”
沈洛丘迷惑不解。
“因為我還沒付錢啊?”
“啊?”
沈洛丘露出了一副“你確定沒開玩笑”的表情。
“對啊,我來漂流區的時候錢不夠了,愿意賒賬的導游就她一個。”
“賒賬?漂流區居然有人敢讓人賒賬?她讓你付多少?”
“80塊啊?”
“80?!從漂流區任何一個交流到這里最多最多30!互助協會最簡單的清潔工任務還沒這個數呢!”
沈洛丘扶額,心想他這同學果然被訛了。
“走吧走吧,別給她了,這八十夠你家好好吃一天了。”
“不行,就算是被訛了我也得付,不然我現在估計還在門口轉悠,最多我等會兒少付一點。”
陸云打定了主意,一來這錢也不是他的,二來他確實不想對不起信任他的人。
“行吧行吧,那我陪你找找她,她之前說在哪等你的?”
沈洛丘嘆了口氣,似乎也習慣了陸云在這方面的固執。
“她好像是往那走的。”
陸云給沈洛丘指了之前向顏去往的巷子。
“那行,走吧。”
“您帶路,班長。”
………
走了差不多有快十分鐘,陸云終于在一個拐角看到了向顏,只是這相遇的場面和他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
一個壯漢掐著向顏的脖子,將她靠著墻單手舉起。
那副黑貓面具落在一邊,露出了向顏本來的面容,只是巷子太黑,不管是陸云還是沈洛丘都看不清她的臉。
在這陰暗潮濕的昏暗環境里,他們只能看清一樣東西。
那是一對湛藍的微光,是向顏深藏在面具之下的雙眼。
“以太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