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蓮花體育館。
“真不必過來,助教。她這才跑的第二圈,還早著呢。她現在什么都不想理,就只專心跑步。”陸萬萬站在跑道邊上,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在塑膠跑道上長跑的風信子。
“她說今天要跑完十五圈,還讓我先回——我不走,別擔心,我肯定在這兒陪著她,等她跑完再把她安全送回家,你就放心吧。”他對著電話那頭說道。
掛了電話,陸萬萬簡單做了拉伸,然后等風信子跑過來,加入她的跑步行列。
風信子全神貫注地跑步,仿佛沒注意到陸萬萬的加入。他也沒有打擾她的意思,只是和她保持合適的距離,默默地陪著她跑。
跑了不到兩圈,陸萬萬已經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更別提要跟上風信子的節奏了。他暗暗后悔平時運動太少,看看跑道邊上,甚至有人走路都比他快。
又跑了小一百米,風信子已經完成了一圈,再次越過跑到他前頭去了。經過他身邊時,她放慢了腳步,小聲提醒他:“不用陪我跑,累了就邊上歇著。”
陸萬萬“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但并沒有離開跑道。他咬牙堅持再跑完一圈,雙腿累得開始發抖。他不想累暈在跑道上,反過來要風信子照顧自己,但又不愿離開跑道,讓她獨自跑。最后,他只好折中,在跑道上走起路來。
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為她數著跑了多少圈。太陽似乎也在銀河系的軌道中慢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當風信子跑到第十四圈時,陸萬萬從跑道邊小跑離開。再回來時,他手里已經拿了兩瓶電解質飲料和一條干毛巾,靜靜地候在跑道外。
果然,風信子在跑完第十五圈后,終于停下了腳步。她在跑道上慢走放松,目光低垂,盯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濕透了她的頭發,額前的發絲黏在臉上,顯得格外疲憊。
陸萬萬默默地走到她身旁,安靜地遞上飲品和毛巾。她沒有停下腳步,接過毛巾輕輕擦了擦臉,然后接過飲料,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
他細心觀察著她的狀態:“跑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沒事。”風信子輕輕搖頭,朝他微微一笑,笑容卻有些牽強。
他又陪她在跑道上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的呼吸漸漸恢復了平緩。
“你知道嗎,”她忽然輕聲開口,目光定格在前方的跑道上,“我和他,當年就是在這條跑道上認識的。我記得那天我也是跑了十五圈。”她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仿佛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以后我不會再來這里跑步。故事從這里開始,就讓它在這里結束吧。”
陸萬萬安靜地聽著,他知道她話里的“他”指的是林卓。
她苦笑了一聲,緩緩說道:“其實我早有預料,他會和我分手。這半年他越來越少和我聯系,基本都是我主動聯系他。他對我越來越冷淡。我不是傻子,我能感覺到,他變了。我只是不肯承認,總是自我欺騙,告訴自己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的語氣異常平靜,但是他能聽得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終停住沒再往下說。
“我也沒想到,”他輕聲接道,“他會和惜郡在一起。”
兩人說到這里,都沉默了下來。
風信子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盯著他,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之前并不知情。是惜——”他打住,改口,“是她到公司來找我,告訴我她懷了林卓的孩子。她說她不想瞞著你,但又怕自己一個人面對你,更擔心你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所以才讓我一旁陪著。其實,她知道自己對不住你,她也很痛苦。”
風信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她皺眉搖頭:“背叛過我的人,要我原諒她,我做不到。”
陸萬萬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微笑道:“那就不原諒。無論任何時候,你都不需要勉強自己。”
她微微一愣,似乎是沒料到他會這樣勸自己。她抬起頭,目光與他對視,隨后輕輕點了點頭。
從蓮花體育館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拉出兩個長長的影子。
跑了十五圈,又和陸萬萬傾訴了心里的苦悶,風信子的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
“送你回去,還是帶你吃點東西?”上了車,陸萬萬問。
風信子思索片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不想回家。回去一個人只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回局里待著。對了——”她微微側身,面向陸萬萬,問道,“虐貓殺手的案子,你這邊查到什么線索了嗎?”
“這案子,確實在網上找到了些線索。”他頓住,顯得有些猶豫。
風信子急切地追問:“什么線索?”
“你剛剛失戀,要不先休息兩天。這案子有我和‘陛下’——”
“不,”她打斷他,“我沒事,我想查,你快告訴我。”
他了解她的脾氣,只好點頭答應:“好。”
經過幾日的網絡搜查,陸萬萬查到三年前,鄰近的天南縣有家工廠,曾為一家名叫“德寶”的汽車維修廠生產過交叉斧頭圖案的黑手套。
“天南縣?難道犯案的是個外地人?”風信子的語氣中透出一絲疑惑。一提到辦案,她就像變了一個人,眼神中透出銳利的光芒,仿佛所有的疲憊和情緒都被拋到了一邊。她迅速從背包里掏出筆記本和筆,翻開新的一頁,開始記錄關鍵信息。
陸萬萬繼續道:“這家汽車維修廠在去年年初就已經倒閉了。后來那家工廠也再沒生產過這個圖案的手套。”
風信子點了點頭:“這么說,嫌疑人極大可能就是那家汽車維修廠的舊員工。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她合上筆記本,對他說,“‘現在就送我回家吧。”
“回家?”陸萬萬不解,明明上一秒她還說不想回去。
“這線索現在還不能報給局里。”風信子解釋道,“不然要怎么解釋交叉斧頭的圖案從何而來。我回去收拾下行李,今晚就出發去天南縣。”
陸萬萬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個人去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同意:“我是警察,能照顧好自己。”
他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行,這次你是私下行動,我不放心。更何況,你現在身邊應該有人陪著……”他凝視她一眼,語氣柔和,“雖然我不能打,但至少我可以給你做司機。”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陸萬萬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被他說服,輕輕點了點頭。
“需要叫上‘陛下’——”陸萬萬試探性地開口。
她立刻打斷他:“不,他是談判小組的教官,組織有規定,在培訓終結之前,他是不能擅自離城的。萬一有突發狀況,我們小組需要他指導。”
陸萬萬點頭表示認同:“行,就我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