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極度卑微。
她接受男人的供養,不再出門工作,而將全副心力放在教導孩子身上,其他的,她不敢要求。
這孩子從小就長得清秀。
生得極好看。
手長腳長。
又聽話。
她熱愛這個孩子。
只要有這個兒子,就足夠彌補其他方面的感情缺憾。
高云溪認為,最難捱的階段已經過去,也已經料想到,余生,大概就這樣靜靜的過。
在感情上失意,或許,能用工作成就來補償。
高漢升自小便安靜乖巧,是個好帶的孩子,會自己安靜地玩玩具,于是高云溪便在一旁寫碩士論文。
她甚至想過,或許等兒子大一點去上學,她就有時間回學校上課,能繼續深造,未來就有無限可能。
直到高漢升上幼兒園……
"好可愛啊。"幼兒園老師對這個眉清目秀的五歲小男生,打從心底喜歡。
高云溪感謝老師的贊美,教導孩子向老師問安:"說老師好。"
她等了一會,沒聽兒子叫出聲來。
于是,又提醒他一次:"老師好。"
她微笑著看向兒子,那笑容卻僵住了。
只見兒子張開嘴,卻始終吐不出一句話,一張小臉,正脹得通紅。
她的心,陡地一沉。
高云溪身為語言治療師,一眼隨即明了。
老天對她的考驗,竟還沒完?
原來遇上高哲成,即是她一生悲劇的起點。
這驚天發現,打亂所有計劃。
她將兒子帶回,她甚至沒有時間自怨自艾,趕緊找尋兒子的發聲問題。
原來高漢升跟父親一樣,都屬于輕微口吃。
還好及早發現,她有充裕的時間。
她沒有讓兒子上幼兒園,以免幼兒園的小朋友,天真無邪的話語,讓兒子信心崩壞。
她另外幫他安排少有機會說話的運動課程,兒子與其他小朋友的互動,她也會跟在身邊照看。
課堂老師只以為,這是個離不開媽媽的孩子,以及寵溺孩子的母親,旁人皆看不出,高漢升有何異狀。
其他文科,則是高云溪自己帶,她想盡量跟在兒子身邊,隨時注意他的口吃狀況,適時更改療程。
首要任務,需要先培養他堅強健康的心態,自此,高云溪用盡全副心力來教導他。
她讓兒子輕松的坐在沙發上,試圖緩解他內心的焦躁不安。
平時只覺得這孩子個性沉穩,說話也沒有異樣。
她猜測唯一不同之處,應該是身處陌生環境,情緒不安以及精神緊張,才會使兒子發生這樣的狀況。
對于開頭某些字說不出來,這種恐怖經歷,讓高漢升急哭了。
她安慰兒子,抱著他輕輕哄著:"那沒關系的,我有時候也會這樣。"
"那你怎么辦?"高漢升仰著小臉,淚水還掛在臉上。
她一邊回應兒子,一邊取來面紙,為兒子擦拭涕淚。
"因為我知道,大家都有相同的情況,而且......只要我不在意,就沒人會注意,人家會以為我不想說了。"
"那…很丟臉。"高漢升眉頭一緊。
"為什么丟臉?"看著才五歲的兒子,竟開始眉頭深鎖,高云溪忍著心中難過,裝作若無其事,輕輕揉開他的眉頭。
"剛剛老師看我的樣子,一定想著,我連話都說不好。"
他這時說話已經恢復流利。
高云溪輕撫兒子的臉:"你知道我現在心里想什么嗎?"
高漢升搖搖頭。
"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說完,她親了兒子的額頭。
高漢升大略聽懂母親的意思,但心里仍是難過。
"嘴巴是你的,任何時候,想說想停,誰知道呢?有些人,話說不出來,就用哭的。有些人,是丟東西,不過這個是最糟的,你千萬別這么做。"高云溪扮鬼臉逗著兒子。
高漢升淺淺的笑了笑,隨即收斂笑容,一顆心還是懸著。
母親理解兒子的害怕,不斷為他做心理建設。
"生氣的時候,我如果說不出話來,就住口,來表達我的憤怒。"
她做出生氣的樣子,嘟著嘴巴,雙手在胸前交叉。
高漢升再次被母親逗笑。
高云溪愛憐的看著兒子,輕撫兒子的臉:"緊張的時候也一樣。我等一下挑幾部電影給你看,戲里面的人是怎么表演緊張的,他們都是一句話說不完的。"
高漢升心想,原來大家都一樣。
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你只要不當一回事,就沒事了。"母親將兒子攬進懷中,不斷親吻,太心疼了。
為了避免兒子因此產生自卑心態,她花費很多時間,不斷引導兒子,把說話不順利這件事,想成是人人都會發生的事。
"就像發燒、打噴嚏、咳嗽一樣,這會讓我們很不舒服,大家都不喜歡。只要我們花時間,認真治療它,這種狀況就會改善。"
高云溪也帶著兒子找尋有經驗的專家,針對兒子設計療程,務求讓兒子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進行治療。
自從知道兒子跟自己一樣,高哲成來探望高云溪母子的次數,便開始減少,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兒子,更害怕高云溪的第二胎,會是第二個高漢升。
因為知道接下來兒子需要治療,于是每個月的生活費加倍匯出,除了錢,懦弱的連安慰與陪伴都做不到。
高云溪對此,也無暇多想。
身為一個母親,她現在眼里心中,只能想著兒子,只能將個人感情放一邊,為了兒子,她有太多事情,必須立即著手去做。
她非常清楚,此后,兒子只能靠她和他自己站起來。
只有自己勇敢站起來,旁人才敢靠近,并且伸出手來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