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藍錦這一次遇見的是只惡鬼。他與之斗了幾天都不見分曉。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云瑯桓出現了。他明顯臉色有些慘白,但應付一只鬼,還是沒問題的。玉藍錦見到惡鬼被收,跪在云瑯桓的面前不敢起來:“師父。”
云瑯桓強撐著說道:“回去再說。你師姐怕是等了我許久。”
玉藍錦喃喃道:“不多,十年而已。”
云瑯桓忍住了那一口要吐出來的血。帶著玉藍錦回去了。待他站到越青的床邊,終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噴了出來。
“師父……”
云瑯桓目露兇光:“青青怎么了?”
欒萍和欒云知道他是上神,不敢動,也不敢出聲。玉藍錦再次跪下:“師父,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云瑯桓瞪著他,嘶吼:“你把她怎么了?”
玉藍錦還算條漢子:“師父,徒兒對師姐自相見之時,就情根深種,師父你離開十年之久,徒兒不忍師姐孤苦,便想娶她,照顧她。但是師姐不從,徒兒色迷心竅,強迫了師姐。欒萍姐弟想要討公道,我動手之時,誤傷了師姐,導致師姐肚子里的孩子夭折,師姐也昏迷不醒。”
云瑯桓的心如刀割,他寵了十多年的青青,還是被這個東海混蛋霸占了。他氣得捏緊了拳頭,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掐住玉藍錦的脖子,作勢要殺他。欒云這個時候清醒了,但他不敢阻止上神啊,只好害怕地看向欒萍:“姐姐,姐姐……”
欒萍戰戰兢兢地勸道:“上神,他現在是凡人,不可殺生。否則會遭報應。”
云瑯桓當然知道,若是他殺了凡人,恐怕還要與越青生離多少世。于是他放下了玉藍錦,口吐鮮血:“滾。”
玉藍錦立刻走了。欒萍和欒云也走了。云瑯桓坐到床邊的榻榻米上,傷心欲絕地握著越青的手:“就差那么一點。我就差那么一點。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你。對不起啊。你醒過來,打我,罵我都好,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
就這樣不吃不喝地,陪著越青三個月。越青終于醒來了。可是她見到云瑯桓回來,卻是十分害怕,她將自己躲在被子里:“我不想見你,我沒臉見你,對不起,對不起……”
云瑯桓見她如此,更是心疼得泛淚光:“青青,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對,我沒有責怪你,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越青搖頭哭道:“你不要靠近我,你不要靠近我,我不是你的青青了,我不是那個青青了……你為什么要回來?”
云瑯桓想要去抱住她,卻沒想到她反應十分激烈,鞋子也不穿,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到門口:“不,我們從此以后不要再相見。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云瑯桓一個閃身攔住她:“對不起,十年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相信我,以后,我都不會離開的。你相信我,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越青呆呆地望著他,仿佛在望一個遙遠的神。她無比絕望地說道:“十五年前,我看你離去。我就坐在靈峰頂,等啊等啊,等了三個月,你不回來。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想殺了你,可是我不知道我去哪里找你。于是我殺了大貓……”
她開始哭泣:“大貓死的時候,一直在跟我說,青青,你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等你師父回來。我還是那么狠心地殺了它。然后我被誅妖陣鎮壓。那萬箭穿心的疼痛,卻沒有你離開我那般疼痛。”
云瑯桓扶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十年來,我有多少次崩潰。我遇見燭龍的時候,竟然在想,或許我遇到危險你就會出現吧。可是你沒有,是玉藍錦用自己的命換了我茍活于世。于是我給了他我所有的修為。后來他說他愛我,他想要照顧我,雖無恥,我卻沒有勇氣去拒絕一個守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又何曾對得起我?我知道,我跟他不被祝福,不被認可,我也不是那么喜歡他,可是這二十五年來,他才是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那個人啊。我生病,他在。我開心,他在。我難過,他也在。盡管如此,對不起,我明白這些都不是我背叛你的理由,你就放我下山吧。”
云瑯桓也流眼淚了,他哭著將越青擁進懷里:“我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你跟玉藍錦的事,我這幾天也想明白了,我不怪你,更不會怪他。但是,你不可以離開我,給我一個機會來彌補你吧。是我錯了。”
越青因為身體沒有完全恢復,情緒過于激動,而暈倒了。云瑯桓讓欒萍守著她。自己去了書房,他才發現,越青把他修訂的書全都抄寫了一遍。他的心真的很難過。
“師父”
玉藍錦過來了。他奉上他的劍:“師父,徒兒不孝,愿受任何懲罰。”
云瑯桓長嘆了一口氣:“你起來吧。青青說得對,從頭到尾,你一直都在她身邊。而我這個做師父,做丈夫的,卻一點責任沒盡過。我不該怪你,我更應該感謝你。”
玉藍錦大驚:“師父……”
云瑯桓扶起他:“玉藍錦,我助你一臂之力,早日得到成仙,回歸九天。算是我對你的報答。”
玉藍錦卻搖頭:“師父,我最想要的,不是成仙。”
“是什么?”
“徒兒只想要青青,想給她一個名份。”
云瑯桓簡直吃驚到想笑:“你給她名份?她已經有了我給的名份。我不追究你對她做的事情,已經萬幸了。”
玉藍錦只得低頭:“那徒兒就這樣守著她吧。”
云瑯桓不再言語,這偏執的愛情,世人何時才能看透?
越青醒來了,夜已深了,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欒萍遞了一杯水:“師父。”
越青艱難擠出一句謝謝,便又不出聲了。云瑯桓見燈火,便走了進來。欒萍識趣走開,獨留兩人。
云瑯桓想要為她把脈:“我看看你恢復得怎樣?”
越青縮回了手:“我不會與你親近,你不要枉費心思了。”
云瑯桓深吸一口氣:“我不與你親近,我只想看看你身體好些沒?”
越青還是不愿意。云瑯桓也不示弱,將她的手拉了出來,硬是給她把了脈:“恢復得還可以。明兒,去山上采幾味靈草,大概就會痊愈了。”
越青冷冷道:“痊愈了又怎樣?”
云瑯桓看著她:“痊愈了,我帶你繼續修煉。”
越青不以為然:“我累了,不想再修煉了。你帶著欒萍欒云修煉吧。他們比較有慧根。”
“他們,我自會處理。你,我也要帶著。”
越青又躺下:“你出去,我要睡覺了。”
云瑯桓剛要起身離開,又回來了:“我為什么要走,這是我的房間。你是我的妻子。”
越青非常不樂意,裹了被子,滾到床里面,背對著他。云瑯桓心里何嘗不內疚。他與花界牡丹仙子的事,像石頭一樣壓在心上。終有一日,他也會被戳穿,可是他又從何說起?誰又會聽他述說。終于,他還是起身出了門去。他的傷還沒完全好,這樣的日子,突然讓他有了危機感。他今日明顯探到了越青身上的暮氣。她就快要走完這一世了。到底能不能回到仙界?還是要再等上三千年。云瑯桓毫無把握,他只是希望能與她過幾天快樂的日子。
梨花開了。云瑯桓回來五個月了。越青與他仍舊分房睡。越青也仍舊不冷不熱。但是,她已經開始不抗拒云瑯桓帶她修煉的事了。只是,云瑯桓不理解,越青似乎一點靈力也聚不了。這讓他很是焦慮。
越青不明白:“沒有靈力,就不要靈力唄。我做個普通人,不挺好?”
云瑯桓又吐血了,玉藍錦有些擔心:“師父,你最近吐血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云瑯桓擺了擺手,他握住越青的肩膀:“青青,你是不是不想做神?”
越青搖頭:“做神有什么好?”
云瑯桓痛心疾首:“你不愿意跟我永遠永遠在一起嗎?”
越青被他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語整得有些無語:“我……做不做神有什么區別?只爭朝夕……”
云瑯桓吐的血似乎越來越多,他已經站不穩了,玉藍錦扶住他:“師父,先休息。”
云瑯桓卻拉住越青:“青青,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越青不明白:“答應你什么?”
云瑯桓眼角有了淚水:“答應我,無論你做神,還是做妖,都不要拒絕我。我都會跟隨你,絕不離開。”
越青有些奇怪他的話語:“你病了,還是受傷了?很嚴重嗎?”
云瑯桓搖搖頭,有氣無力:“青青,你的時間到了。但是我不能陪你了,我傷得太重,需要閉關回復一段時間。”
越青不明白,“我的時間?我什么時間?你要閉關,就去啊。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你不在的日子。”
云瑯桓大口大口地吐血了,越青嚇壞了:“玉藍錦,去叫八師叔。”
云瑯桓握住越青的手,割了自己的頭發下來,跟她的頭發結在一起:“記住我,無論我做過什么事,都不是我自愿的。我的心只屬于你,你是我的結發之妻,天荒地老。答應我。”
越青被他嚇到了,連忙點頭,“我答應你。”
“保護好自己,青青。”
他不想去閉關,可是他不去,越青也一樣活不過這個春天,他多么不舍得。他多么希望哪怕有一次,能與她好好愛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