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蔥郁郁的竹林中小道蜿蜒著,馬車行馳的聲音吱呀作響,旁跟著許多下人,道路被人修繕過,雖不算十分寬敞但也干凈利落。
一座別院矗立在竹林深處,裊裊炊煙向上飄起,院內種了許多漂亮的梔子花,院落簡單卻并不簡陋,處處都是用上好的建材筑成的,廊下掛了秋千,鋪滿了白色的石子作路,廊亭里放著把制作精良的玫瑰椅,上邊躺著個薄弱纖細的女孩,身上蓋了條白色的絨被,一旁站著個婢女,手里端著湯藥,少女正磕著眼皮跟她胡亂掰扯,企圖蒙混過去。
驚鵲嘆了口氣,有些嚴肅的叫霍想容:“女公子!”
霍想容眼見蒙混不過去了,便嘆了口氣坐起來。
她原想拖到二嬸母來接她好躲了這碗湯藥,二嬸母那般疼她,她央求幾聲,便不用再受這苦頭。
玫瑰椅上躺著的是霍家大房的二姑娘霍想容,自幼便體弱多病,十歲時更是叫人投了毒,險些喪命,差點把霍二夫人嚇掉了魂。
霍將軍常年駐守邊關,彼時霍想容年幼,路途又坎坷不平,霍想容不到兩歲時被霍將軍托付給霍二夫人照看,便帶著霍夫人和霍想容的長兄霍謹去了邊關,這一去便是十五年。
去便去了,還有霍老夫人在,霍想容作為長房次女,說是老夫人的眼珠子都不為過。
霍將軍攜妻子外出駐守邊關,保百姓安定,獨留了這幼女在家中,老夫人心疼霍想容年幼父母便不在身側,便格外的疼愛她,一直將她養在身邊。
霍二夫人早年喪夫,夫君隨鎮國公出征時戰死沙場,膝下只有兩個幼子,霍想容作為家中最小的姑娘,霍二夫人又沒有女兒,自然備受寵愛。
老夫人將她帶在身邊養到七八歲,邊關傳來消息,戰事吃緊,老夫人夜夜難眠,第二天便做了決定去山上寺廟里為兒子兒媳祈福,寺廟里清苦,她不舍孫女小小年紀便跟她一同去寺廟里燒香拜佛,且這霍二夫人對霍想容又疼愛有加,便將七歲的霍想容留在家中給她照看,自己帶著婢女便去了清陵寺。
霍二夫將霍想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她十歲那年中毒險些喪命,霍二夫人震怒,查出是有人要迫害霍將軍留下的女兒,當即便雷厲風行的發賣了當時府中所有伺候的下人,連夜將她送往別莊休養,只對外說霍家二姑娘生了病送去了個人杰地靈的地方休養,就連出嫁的大姐回來探望她都次次被霍二夫人擋在門外。
針灸,喝藥,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四年,她摸爬滾打的長大,吃個飯都要反反復復用銀針試上個幾遍。
霍二夫人是真怕了,生怕一個沒注意,這霍家的掌上明珠便像泡泡一樣碎掉了。
查了四年年才逮到了幕后真兇,投毒害她的是當年被霍將軍查出貪污糧草被陛下旨滿門抄斬的鐘家的小少爺,那小少爺在鐘家忠仆的掩護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又不珍惜性命,目光狹窄的想要報仇,買通了霍府的下人給霍想容投毒,想讓霍氏夫婦失去幼女,徹底斷了鐘家的香火。
霍二夫人把這幕后真兇扭送衙門斬首后便歡喜的修書送往了清陵寺與邊關,差人來告訴霍想容自己辰時便來接她。
她閉著眼睛,伸手拍了拍驚鵲的手,伸出手,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拿來!”
驚鵲把藥遞給她,霍想容一口灌了下去的低頭看她,余光卻瞥到院外來了人,抬頭定睛一看,歡喜的拍了霍想容的肩膀,
“女公子,二夫人來了”
霍想容唰的一下從玫瑰椅上站起來。
婢女扶著霍二夫人下了馬車,霍二夫人如今也才三十多歲,烏發束起,鬢發間釵環叮當,端莊秀麗,剛下了馬車,便急急的進了院子,四處張望了一番,最后目光鎖定站在廊亭下的霍想容身上,眼睛頓時一亮。
“嫙嫙!”
“嬸母!”
霍想容頓時提起裙擺從欄桿上翻下,看的霍二夫人心驚肉跳,連忙走上前去,霍想容跳下去直沖霍二夫人,一下鉆進了霍二夫人的懷里,腦袋蹭了蹭霍二夫人的頸窩。
霍二夫人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道:“哎呦我的心肝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翻什么欄桿,磕著碰著了嬸母可要心疼了。”
她已快及笄,身量纖瘦,一身月牙白的裙袍,烏發半束,生的一副好皮囊,即便是在明珠群出的鄴都,也是萬里挑一,仰頭沖霍二夫人一笑:“嬸母,想容可想你了”
霍二夫人捧住她的臉,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開了花,道,“我們嫙兒真是越發漂亮了!真給嬸母長臉。”
說著便想起了遠在邊疆的霍將軍與霍夫人,不免有些感傷,霍二夫人看著她,眼眶有些發紅,卻仍笑到“若是你阿父阿母見到你長的這般標致,定是高興的不行。”
霍二夫人看著霍想容有些蒼白的臉,只覺得對不起兄嫂,倒落下淚來了,越發心疼霍想容,哽著說到:
“好好的霍家小姐,卻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加重病情,好在這毒到底是根除了,也不枉費這四年來活的這般辛苦。”
霍二夫人摸摸她的臉,霍想容抬起手去拭去霍二夫人臉上的眼淚,道:“與尋常百姓相比,想容生在霍家錦衣玉食,不算辛苦。”
霍將軍夫婦離都時霍想容不過一歲幼童,不記事,連霍將軍和霍夫人都輪廓都記不清,對阿父阿母的印象只能從霍二夫人的言語中大概的在腦海里描畫出粗糙的輪廓。
“我們嫙兒懂事。”
霍二夫人摸了摸霍想容的頭發,牽著霍想容的手,轉身對下人說到:“還愣著做什么?去收拾收拾二姑娘的東西,回霍家!”
吩咐完,霍二夫人笑瞇瞇的看著霍想容:“走,嬸母給你備了許多吃食,我們上馬車里去,如今病好了,以前沒吃過的,如今都要通通補回來!”
霍想容點點頭,跟著霍二夫人走了出去,下人很快變收拾好了霍想容在別院里的東西,通通放上了另一輛馬車,臨行前霍想容回頭看了眼別院,竟有些不舍。
霍二夫人看出來她的心思,拍了人她的手:“你在這院子里養了七年的病,嬸母也提心吊膽了七年,嬸母只想以后都不要再來這西郊別院了。”
她笑笑:“嬸母說的是。”
霍二夫人沖馬車抬了抬下巴:“走吧。”
驚鵲攙著霍想容上了馬車,霍二夫人隨即也上了馬車,兩人坐定,朝外招呼了一聲,馬車便穩穩的朝著鄴都的方向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