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沒得商量!”營帳中一鶴發枯顏的老者,聲如洪鐘。
“可……黃老,我……”塵華卑微地在一旁站著。
“失了祖地,犧牲了八位同僚,你還想讓我為你那什么破遁形符買單?不可能!”
“黃老,我……”
“唉。”黃老搖頭,扶著塵華的肩,凝視著他,語重心長道:“我亦明了你非貪財之人,我早說過了,羽千與搖光的孩子,我們大家一起養,不用你費心。”塵華剛想說,老者接道:“我知道羽千是你極好的兄弟;但其后事非一瑙一珠所能解決,育其子女,成其遺愿,方為正道啊。”塵華沉默了一會兒,拱笑道:“那賠我根縛仙束也可啊。”
“死性不改!唉。”黃老甩手負身,塵華的笑容凝在空氣中。
沉寂片刻,黃老用略沙啞的嗓音道:“衣冠冢,為他們立好了么?”
“好了……”
似乎塵埃都不再飄舞,而隨深沉下降。
“碑文呢?”
“撰好了。”
“撫恤金?”
“有親屬者,皆交予親屬;失之者,依其生前意愿添作軍響。”
“如此……便好……”二人又陷入沉默。有人或許在回憶,有人或許在哀神。
“那小子呢?”
“帳內。”
“近一月仍未醒?”
“然。”
“定是裝的,我去!”黃老風火而行。塵華在身后勸道:“不必如此,他此時定然神傷著。再予他些時間罷。”黃老聞言,直沖悵內,高聲道:“死了妻,便黯然至此,他日敵人將你頭顱斬去,你又將如何?”“這……”塵華難言。二人卻見流音已坐在床沿,望著他們,不由地一驚。
“醒了?”塵華問。
流音不語。
流音其實早已回神,只是不愿醒,不愿接受這份若夢境的一切。那是《易天行》中提及的雙牽魂,可與同修者千里外以神相會。他原以為只是虛妄,不曾想,有其實。而自那晚后,他便再未與她相會。他不知今后該如何,他與她的記憶如泉涌,一遍遍地沖刷著傷痕累累的心,不令其復生。如此十余日,他仍未想通,便以修煉移心,卻發覺他此時可靈魂出竅片刻,便以此觀察這軍營,十余日,打消了他心中最后的疑慮——他明了樂兒心善定會讓他為這蒼生而行,但他并不了解塵華,不了解這數軍是否真心為這天下人。想到樂兒,不禁又神傷起來。
“你莫要生氣,黃老便是這般,心直口快,但人還是好的。”塵華忙道。
“無妨,其言不差。”流音起身作揖,向二人道謝。
“欸!不必如此,當是我道歉才對。”塵華拉住流音的手,引至黃老前:“此為黃老,道號……其人不喜,你也稱他黃老吧。”
“黃老。”
“抱歉吶,小兄弟我方才言辭重了些,莫怪。”黃老點了一下頭。
“無礙,此為事實。”
“那塵華,他便交予你了。我還有他事,先行一步。”黃老道。
“黃老慢走。”流音道。
帳中僅留下二人。
“兄弟,我……”
“不必道歉,中計非你本愿。”
“你都知道?”
“來到軍中方才知曉。”
“你當真裝昏?”
“……”
“說來,到現在,我都不知你姓甚名誰呢。”
“單姓沐,名流音,字泊笙。”
“我,姓歐陽,名光,字流芒,道號塵華。修仙界自仙君后,取道號,大都以此相稱,不再喚名了,你便喚我塵華吧。”
“塵華兄。”
“欸!不過,你可知黃老為何不令人稱其道號?”
“……”
“因他道號作“秀芳”,秀才之秀,芳草之芳。哈!此為其女所取,他深感娘氣,卻又不敢易,只得人前稱黃老,在家喚“秀芳”。哈哈哈……我當時聽聞,險些笑昏過去!你道是不是……”
流音僵硬—笑,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塵華亦寂下來。
“樂兒她,有轉世之可能么?”
“……微乎其微。轉世本就依托于神魂,她非但修為不高,甚至連修仙一道都未曾踏上,談何神魂呢?人生而魂養,仙成則神筑,惟有到了你如今的地仙境,方才有神魂之說,你妻……唉。除非她修過神魂法。然神魂法世間少有,更何況在你們的世界,連神魂一說都未曾有過呢?人世無常,你當自己想開啊。”
流音吞聲片刻,道:“且容我獨自處焉。”
塵華辭去,路遇瓷年尊,問:“方才,你又在窺視了吧?”瓷年一本正經道:“如何算窺視?這叫警戒。”塵華苦笑搖頭。
“聽聞云落大帝以一部神魂雙修法起身,但想來歲月遷移,時光流轉,加之祖地靈氣全無,早便消逝了吧。遺憾吶。”
“若是為用風起所奪,遺憾都不得!”塵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