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內外,空氣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敢喘氣。
事情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
過了一會兒,藥力消散。
鏡子里重新出現的李瑜,英俊,帥氣,是他自信的重要來源。
他雙手趴在洗手盆前,腦子里還呈現著剛才那副可怕的尊容。
“那真的是我?”他喃喃自語,“活人怎么可能有尸斑?”
肖干事嘆息道:“根據我們對古神秘境的理解,我們見到的你,才是幻覺。你剛才在鏡子中所見,才是真實的你。”
“那我是死了嗎?”李瑜扭頭,眼睛直勾勾看著肖干事。
“唉,你現在已經進入行尸階段。”肖干事被他盯得發毛,有點不忍告訴他真相。
“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會喪失自己的意識,成為邪神的使者,甚至邪神本尊。”
李瑜腿一軟,差點往后倒。
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太過虛弱,強扶著洗手盆,挺著。
緩了一緩,走出衛生間,一把扯住趙天福的手,急急問道:“我醒來以后,完全不記得夢中的事情。那我到了夢中,會不會記得醒著時候的事情呢?”
趙天福一愣,這個角度很刁鉆啊。
“假如,我在夢中,能記得醒著時候的事情,那你們把所有資料,不管有用沒用,都讓我知道,萬一在夢中,我能想得起來,不是對我幫助最大嗎?”
肖干事點了點頭,表示他說的有道理。
“但是,我們到現在為止,能查到的資料,不足一頁紙。”
李瑜回頭失望地看著他,肖干事抱歉地聳聳肩。
“今天就到這吧,我回去催促他們,盡快收集資料。”肖干事吩咐趙天福,“你們繼續觀察,白天不要讓他睡覺。”
眾人離開了房間,只剩趙天福跟趙珍叔侄。
李瑜一直坐沙發上發呆,三人全都不說話。
足足半個鐘頭,李瑜冷靜下來,輕聲問趙天福:“能給我講講這該死的秘境的事嗎?”
“好吧,那就隨便聊聊。”
趙天福告訴他,古神秘境事務部管理著幾百個古神秘境,按照探索程度劃分,潭神秘境屬于完全未知一類。
完全探索出來的秘境,又按照危險程度分為無害、危險、高危、禁區四類。
完全未知的秘境,意味著最高的風險。
潭神,不知這名字什么意思,是個很古老的秘境。
關于這個秘境的現存史料,沒有對里面的情況有任何記錄。
以前還以為是歷史過于悠久,沒保存好。
現在才從李瑜身上知道,根本就不會有人能把里面的信息帶出來。
在現有的秘境里,潭神秘境與人間的隔絕程度最高。
秘境,是上古靈氣復蘇時代的遺存,與人間是有一個“靈壁”的,潭神秘境的“靈壁”太厚了。
沒有信息,自然無法評價其危險程度,更無從準備應付手段。
李瑜問他:“我能不能直接去翻閱你們的資料?”
趙珍幽幽地說:“那些資料,給你看也看不懂,都是古代的語言文字,沒學個三五年,根本看不懂。”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李瑜抓耳撓腮。
白天那么長時間,什么都不干,就等晚上睡覺入夢,夢中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這不就是等死嗎?
幾天前,他還在工廠里快樂地打螺絲,憧憬著掙點錢,安個家。
如果這就死了,怎么能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怎么辦?古代異族文字,他不可能懂,無法親自查找資料。
白天不敢睡,晚上睡不好。
情緒就快崩潰了。
趙珍不想他一直沉浸在無法掌控命運的恐懼中,提議出去散散步。
李瑜本沒心思去散步,但無法拒絕趙珍這樣的美女相伴,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太弱,會讓趙珍的工作難做。
趙珍是古神秘境事務部指派的專職陪護,兼心里疏導。
二十出頭,非常漂亮。
李瑜不愿意以病人的身份親近趙珍,希望她能以超越病人的視角了解自己。
“零橙外貿進出口公司”坐落在省城的邊緣地帶,哪怕是當地人,也不知它是干什么的。
因為每過幾年,它會換一個牌子,以此來掩人耳目。
李瑜進了這里之后,不許出大門,也不許去其他辦公場所,只能去小花園里溜達。
“剛才滴眼睛那個藥水,你滴過嗎?”
“沒事滴那干什么?”
“滴過沒有?”
“滴過。”
“也是很痛?”
“廢話!”
“你滴它來做什么?”
趙珍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說:“去年,一個秘境邪神逃到了人間,我們定位到了一片區域,緊急調集所有人去尋找。”
“找到了嗎?”
“當然找到了。”
“然后呢,怎么處理?”
趙珍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我們死了好幾個人,把他送回去了。幸虧我沒看到他,否則,以我當時的能力,都未必有機會發出警報。”
李瑜驚訝地說:“那是個什么樣的邪神?”
趙珍咳咳兩聲,不再解釋。
哦。
李瑜也知趣地不再問。
他不傻,看出這個單位紀律很嚴,比軍事單位還嚴。
在這里,他聽不到多余的一個字。
關于這個“古神秘境事務部”,他從每張嘴里聽到的幾乎都是一樣的,估計是標準答案。
他想知道這個事務部的歷史,他們都做過什么,這里的人是不是全都是法師,一概得不到回答。
在這里,他既是客人,又是囚犯,還是一個被研究的病例。
小花園樹蔭最濃密的地方,有條長凳,李瑜坐下去,舔著臉說:“趙姑娘,休息一下吧,能一起坐嗎?”
他這是明目張膽要占便宜。
趙珍臉上緋紅,讓人意外的是,她沒拒絕,輕輕坐在邊緣。
這是兩人第一次挨得如此近,間隔最小只有半尺。
雖然趙珍服侍過他喝藥,距離為0,但那是工作關系。
“趙姑娘,我能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嗎?”
“你的問題重不重要,跟我會不會回答,并無關系。”趙珍微笑著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李瑜不待她說完,直截了當問。
趙珍懵了。
這問題很重要嗎?
“你比別人更樂觀,心態更積極。”
“哦,說明你還見過別人咯?我這樣的情況,每年有多少呢?”
趙珍又沉默了。
這又是一個不能談論的話題。
自從進來這里,兩人有很多獨處的機會,卻沒有合適的話題。
李瑜以為又會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卻不料趙珍輕聲地說:
“如今是物質科學的時代,為了不驚擾百姓,讓人類誤以為古代神話都只是故事,所有的真相都被隱瞞起來。我沒有權限討論這個話題,你也沒有權限知道這些。”
呃……雖然她回答了,卻也終結了這個話題。
晚上,一切準備妥當,李瑜喝下了三碗味道一言難盡,終身難忘的藥,然后被捆好。
所有人都退出去,趙珍最后一個走,李瑜忽然問她:“我要是變成了邪神,你們會怎么處理我?”
趙珍張開嘴,啊了一聲,愣住了。
“別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