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半,村長家一樓的門終于打開了。
童卷,趙天福,趙珍,肖干事……
他們集體站成了一排,先給李瑜深深鞠了個躬。
“李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不要想著逃跑,因為逃跑是沒用的。”
李瑜懶躺在沙發上,鼻子哼了聲。
“假如你能跑出去,到了9點以后,也抗拒不了邪神的召喚,不會改變你自己的命運,還會連累無辜的人。”
童卷這話說得情真意切,李瑜無法反駁。
“為什么不直接把我槍斃呢?”
“你是邪神的祭品,我們槍斃你,解決不了問題。”童卷說得十分誠懇了。
“那你們現在想干什么?”
趙天福踏前一步:“李瑜先生,我們要把你送到潭神秘境的真實入口,但需要上山。如果你不肯自愿爬上去,我們得組織人力把你捆上去。那地方不好走,還有一段路在懸崖。”
李瑜心說,讓我去送死,還要自己費力爬上山?
旁邊的趙珍動情地說:“那地方鳥獸難至,當地人偶爾去采個藥才會走那條道。如果你不情愿,我們只能排除萬難,把你押上去。”
李瑜看著她的眼睛,那是極其復雜的表情。
既有同情,又希望他認命。如果他不配合的話,可能還會有嫌棄。
李瑜閉目長嘆。
“我現在到底是個什么身份?”
英雄?
囚犯?
可憐蟲?
他選擇了配合。
一行人就此匆匆上山。
站在隊伍中間,他才知道此行的壯觀。
他身前身后,是四個拿槍的,然后是一些身穿巫師法袍,可能是要開壇作法的,還有些后勤人員,足足五十多人。
李瑜對拿槍的揶揄道:“如果我半路逃跑,你們真拿槍打我?把我打死了,邪神沒吃的了,怎么辦?”
拿槍的紀律很嚴,一聲不吭。
走了半小時,果然來到一處懸崖邊。
這段路倒是不長,只有十米左右,但路只有兩尺寬,只能一個人走。
如果他不配合,要被捆著走,的確沒法弄。
他微微一笑,毫不猶豫走了過去。
到了那邊,童卷松了口氣,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李瑜先生,你是條漢子,我敬你。”
過了這段懸崖路,假設李瑜臨陣脫逃,他們就可以扛著他走,也沒什么危險了。
再往上走了一小時,扒開雜草,來到一個怪石嶙峋的小平地。
“到了!”前面的巫師高喊。
李瑜走前去,這才看到一個巫師,端著羅盤,又對照著一幅古舊的地圖。
幾個巫師四處搜尋,不斷高喊:“找到了,這是古代巫師留下的標志。”
天已經黑了,李瑜站遠了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些石頭堆,掩映在草叢里。
趙天福身穿巫師法袍,站在正中間,指導其他巫師灑藥粉,灑藥水,貼符紙,纏紅繩,劃了老大一個圈。
李瑜看不懂,但心里很震撼。
原來這個趙天福,就是負責打開邪神的藏身之地的大法師。
能干這活,說明他至少是大祭師。
一切布置妥當后,趙天福拉著李瑜進入中央。
“李先生,請你坐下好嗎?”
李瑜就著昏暗的月光,發現面前是一塊紅布,上面擺了個木盒子。
他沒問,從長短來看,應該裝的就是那柄木劍。
大家不大愿意觸碰它,已經拿紅布裹好了。
他毫無畏懼,順從地坐下來。
接著,趙天福開始吟誦咒語。
十來個法師分散外圍四周,也跟著一起吟誦。
他們嘴里念的咒語,不知是什么語言,那些動作,也跟跳大神的不一樣,更莊嚴。
“諸位,要換了以前,看到這個我想笑。”
李瑜百無聊賴,揶揄他們。
趙天福不受干擾,充耳不聞。
過了十分鐘,趙天福皺起了眉頭,對李瑜說:“李先生,你能不能把符劍和那兩塊玉牌都拿在手上?”
李瑜解開紅布,打開盒子,果然是木劍,以及兩塊玉牌。
“這又是為什么呢?”
“召喚儀式十分復雜,很難跟你解釋。”
“如果我能從里面出來,你能教我嗎?”
趙天福臉皮尷尬地抽了一下:“出,出來?”
“是啊,有人曾經出來過嗎?”
趙天福沒法回答。
如果把鬼門打開,從里面出來的,可不一定是人。
李瑜拿著木劍,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嘩啦——”空中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然后空氣波動了一下。
“別動!”遠處的趙珍駭然喊道。
她手里拿著個鈴鐺,也屬于施法人員。
趙天福額頭滿是汗,心驚膽戰地說:“你拿著就好,別動。”
木劍上的符文,似乎浮現出來。
不知是被昏暗的月光反射,還是它本身在發光。
但剛才這一下,明顯是與邪神有了反應,李瑜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他輕輕坐下,一動不敢動。
沒有人給他解釋這一切,但他看得出來,此地十分兇險,一旦出錯,這些人都有麻煩。
自己是逃不掉的,沒必要多害人。
趙天福繼續跳了十分鐘,累得汗都順著脖子往下淌。
童卷在外圍看到,皺起了眉頭。
對肖干事說:“這個儀式,叫開鬼門,是古代法師打開這個秘境用的,是不是太長時間沒用,跳得不對?”
肖干事心都到嗓子眼了,剛才李瑜揮舞一劍,明明有感應。
“這套儀式,也沒幾個會,趙天福肯定沒問題,那幾個都是趕鴨子上架,動作有沒有走形啊?”
所有人都發現了問題,但不敢說話,努力按照各自的理解,認真地吟誦、舞蹈。
李瑜看得累了,閉目,凝神。
他覺得,等下是自己的真身被送入邪神界域,能活幾分鐘都不知道,還得養好精神。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們明明是要害自己,自己卻如此配合。
不符合人性啊!
死到臨頭,還擔心別人。
突然,在他眼中,出現了一個昏暗的光圈,正掛在趙天福身上。
忙睜開眼睛,光圈不見了。
心中困惑,再次閉眼,凝聚意識,光圈再次出現。
左右轉動腦袋,那個光圈不跟著轉,說明不是視網膜有異物。
光圈漸漸明亮一些,發現不是掛在趙天福身上,而是趙天福,正站在光圈上。
心里一驚,難道,這就是界域入口?
猛地站起來,大喝一聲:“老趙,你走開!”
趙天福嚇了一跳,忙問:“你干什么?”
“趕緊走開!”
“我在作法……”
“你特么在作死!”
趙天福見他雙目緊閉,表情嚴肅,不由自主走開幾步。
李瑜緊緊捏著木劍,心里說:“這把木劍,他們說是符劍,剛才揮了一下,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說不定,我能用它關閉這個入口,那我就不用進去了。”
當即大喝一聲,聲震九天,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心肝亂顫。
沖前幾步,用盡全力,揮劍砍去。
“轟——”
一聲巨響,趙天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得飛了出去,直接落到外圍。
核彈爆炸似的,一個更明亮,發出“滋滋”蜂鳴的光圈,呈現在李瑜的眼眶之內。
他趕緊睜眼,傻了,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光圈,矗立在草叢里,高達兩丈。
“王德發,我把它給劈出來了?”
光圈之內,似乎有無數鬼語,不時閃出腥紅的東西,猶如觸手。
一股強烈的惡臭,從里面冒出來。
所有人如夢初醒,一個個往后退。
童卷大驚失色,忙喊:“別退,鬼門已開,不送人進去,里面就要有東西出來了。”
所有人都看向李瑜。
在場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第一次見這種景象。
他們中有在古神事務部干了二十年,三十年的,都沒有直接參與過開鬼門的活動。
趙天福急急喊道:“李瑜先生,你要實踐自己的承諾。”
趙珍把她二叔扶起來,眼睜睜盯著李瑜,顫巍巍地說:“李瑜,你……”
似乎有無盡的話,又似乎無話可說。
李瑜有點懵,也有點后悔。
這光圈,是他自己砸出來的。
看了看手中的符劍,那些符文,已經開始發出粼粼波光,非同尋常。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是與邪神的諧振。
他環視一周,從每個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期盼,擔憂,惋惜,同情,以及敬畏。
李瑜仰望夜空,長嘆一聲。
罷了,逃不開的。
走前幾步,面對大光圈,里面似乎是個深淵。
他回頭,朝趙珍笑了笑:“我這樣,還不夠烈士嗎?”
舉起劍來,往里一捅。
“我去你妹的邪神!”
卻不料光圈瞬間形成旋渦,把他給吸了進去。
隨后,光圈漸漸黯淡,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飄滿山谷的腥臭。
人間的一場禍事,順利解決了。
趙珍的眼睛一紅,一顆豆大的淚水滾了下來。
眾人發出一陣歡呼,撲通,全跪了下來。
“恭送李瑜先生!”
童卷也是腿一軟,整個人趴在了肖干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