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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之自傳

二〇一九年 燈火闌珊

庸人之自傳 一人一花09 3413 2022-08-10 13:05:32

  那件事發生沒多久,我還沒來得及做出抉擇,我媽就打來了電話,說因為子宮肌瘤住院了,要動手術。

  人生到了一定的階段,總歸是要有這么些事。想來我也算是幸運的了,只有一個母親要贍養,獨身在外這么多年,母親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瑣事硬要我回去不可。

  她與家中親友向來不睦,作為親生女兒,這個時候我便是唯一、也是必須去照顧她的人。

  好在那陣子處在學期中間,工作沒那么忙,我交待了一下工作就向學校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從高鐵上下來的那一刻,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撲面而來。時值春深,在陽光下站久了會有焦灼感,可我卻覺得溫暖。這種溫暖或許不單單來自于從高鐵空調中出來時溫度的切換,也來自于故鄉那種莫名的呼喚。

  我不想裝模作樣地渲染那種故鄉情,其實故鄉于我而言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情懷。故鄉的記憶,似乎只停留在父母爭吵不斷和父親要我好好讀書上。可要說真沒什么感情,又好像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后來我才知道,人不僅僅只對歡愉的記憶留有感情,對苦難的經歷亦復如是。所以無論是怎么樣的感情,歸根結底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攀援在那生命樹上的藤蔓,枯槁或是壯麗,都不過是形形色色的組成部分。

  故鄉,也不過是一個人生命中難以或缺又不可抉擇的存在……

  記得當年離開這里,也是這個時節。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一個很好的時節。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四季時空旋轉更迭,不斷有人拗不過命運的浪潮,便被一口吞進了那股黑暗的死亡深淵,它不管你是年輕力壯還是羸弱年老;與此同時又不斷有人掙扎著跳進這個漩渦,乘風踏浪,與命運作著若有似無的抗爭。

  進到母親病房的時候她正閉目養神。我去到她床邊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媽……

  她睜開了眼睛,見是我,立馬坐起了身子,說:來啦?

  我說嗯,她問我家里去過了沒有,我說去過了。

  就這樣一來一往地寒暄了一陣子,我忽而覺得與她之間的關系已經變得十分微妙。就像剛出動車站時與故鄉之間的情結,明明該是親昵且熱愛的,可偏偏經年累月的蹉跎與折磨讓這段感情變得面目全非。接下去跟母親之間的交談只疏于表面,深層次的交心,似乎已經被往事絕了后路。

  她問我請了多久的假,我說一周。

  我本就不善言辭性格內向,在這樣的情境下更是將這份內斂發揮得淋漓盡致。最后我索性掏出筆記本開始寫一些東西,屏幕背對著她,我說我有些工作要處理……

  第二天手術,手術室外只有我一人,也是我簽了術前協議。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年少時夢寐以求的“大人”,可是成為“大人”的味道,卻早已與想象中南轅北轍。

  這幾年時間總覺得人事消磨,常有聽母親提起誰家的誰沒了,誰家的誰病了,諸多家常,無不令人感慨光陰荏苒而人們命途多波折。

  我又聯想到了自己。等我老了、病了,陪在身邊的人會是誰呢?我突然發現除了花錢請護工,我別無他法;更有甚者,我或許連請護工的錢都掏不出來,頓感窘迫。那一刻我突然就好像明白了古人養兒防老的道理。可又覺得該是多么自私的人才會用養兒的方式來防老呢?于是又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來反省這樣的思想……

  從推進手術室到手術結束出來,大約四小時。

  母親躺在病床上似醒非醒,那一刻我突然又想起了父親。父親第一次去上海做化療的時候,從手術室被推出來,一大群親戚朋友簇擁上去,我被擠在了后面。父親四下尋我無果,便念叨著我的名字。舅媽聽到他在叫我,便一把把我拉到了父親面前,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甚至還有些無助。我想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生活中的風浪,可偏偏生活的風浪不會因為我沒有做好準備而有任何惻隱。

  母親躺在推床上,也在叫我的名字。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跟她說我在呢……

  一周時間過去,母親也已出院。我說我要回上海了,她叫我放心去吧,不用擔心她。其實這個時候我更愿意聽到她抱怨我走得早,可她只是很識大體地讓我“放心去吧”,又好像是她大發慈悲放我去了,這樣的話往往會加重我的內疚感和厭惡感,而她卻不明白。她只覺得她自己沒有成為我的牽絆,殊不知早在多年前,他們早已攜手日積月累地筑起了一堵高墻,將我圍困在這高墻內再無法逃出去。

  在我看來,一個正常的家庭、一段正常的血緣關系,該是有張弛有度的抱怨的,女兒的撒嬌、母親假意的嗔怪,都是我所羨慕的。只可惜我的家庭關系向來晦澀,想來,此生也不會再有那樣的橋段了。

  可是人總是難以跨越知道與做到之間的鴻溝,我明知道自身的種種內在的、外在的條件,卻還是忍不住去幻想有朝一日的事情。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人之常情,可但凡是夾雜在這樣的情緒之中的人,往往苦不堪言。我幻想親情,幻想愛情,可攤開雙手一看,又覺得好像兩手空空,什么情都沒有。

  或許是母女連心,母親似是看出了我有心事,術后的某一天她試探著問我:在上海……一切都還好吧?

  面對她冷不防的提問,我一下子有些心虛,卻又以極快的速度將心虛轉換成疑惑:挺好的呀……

  有時候我真的很恨自己的嘴硬,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想來我還是那個眼睜睜看著別人吃糖的孩子。

  她說看我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說沒有,是她想多了……

  細細想來,其實也不能完全說是嘴硬,畢竟,一個人的痛苦好過兩個人的無奈。有些事情即使我告訴她了,除了唉聲嘆氣的抱怨和責怪,她別無他法。記得讀大學的時候村上有個女孩子跟一個已婚男人有了糾纏,那男人的妻子卻誤以為是我。母親知道之后沒有找他們理論,反而責怪我說如果父親還在的話一定會被我氣死!那時候我很想辯駁說如果父親還在的話,一定會為我出頭,還我一個公道……

  手術使她的語氣愈發語重心長,她說有事要跟她說,不要一個人擔著,我說好的。可其實她和我都知道,我不會說,一如他和我都知道,他已婚……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話題終結者,別人向我拋來話題,我總能以簡潔直接的回答方式讓對方再接不下去話。我不合群,無趣、無聊,一無是處……在暴風雨來臨之際,我艷羨高爾基筆下的海燕,那黑色的精靈,高喊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精靈。而我是墜崖的海豹,粉身碎骨,體無完膚。

  母親出院回家那天,來了一些親戚朋友探望。他們表示了關切,又解釋自己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無法抽身,以至于到了她出院才得空來看她,母親都一一寒暄著說沒事。他們問我什么時候回來的,什么時候再回上海。我說明天就回,他們就很詫異地說那么快……

  當天晚上他打我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在老家,我媽動手術。他說怎么沒跟他說一聲,其實我不確定他說的“說一聲”具體是什么意思,是我回老家了的事還是我媽動手術的事,但是想來應該是前者吧!畢竟,我是我,我媽是我媽,他只與我產生聯系……

  我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況且他這周出差,我以為他不會找我。他說他一下飛機就去了我那兒,想給我個驚喜,結果撲了個空。我說那我給了你個意外,算是扯平了。

  他也不責怪,笑著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我說明天下午的動車。他問我具體幾點到,他去接我。我沒有推脫,如實相告了時間。

  這樣詭異又曖昧的情感,這么多年了過去了我始終像是鑿壁借光般貪婪。剛開始我或許是圖他的一些東西,可現在明明只停留在了很膚淺的肌膚之親上,那么現在的我又在圖什么呢?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第二天我問他,我什么時候可以自由戀愛。

  他說等我找到心儀的人,自然會成全我。

  于是我舊事重提,說起了那個男同事。他很不屑,說那個人配不上我。

  于是不屑輪到了我,我說怎么就配不上我了?我離異,還跟你睡了那么久……

  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生氣,反詰我:那又怎么樣?你是找靈魂伴侶,還是找肉體伴侶?自己都妄自菲薄了,還有誰會看得起你?

  醍醐灌頂的一番話頓時讓我羞愧難當,逃避似的把頭扭向了窗外。可而后細細想來,又覺得他像是在用傳銷洗腦般的方式將我禁錮。

  我很想告訴他,我想要一個家,一個能為我遮風擋雨的家。可是理智又活生生地將我拉了回來,這些話,無論是跟誰說,受者都不該是他。而我又憋得難受,胸口就一陣一陣地發悶,心臟也一下一下地抽痛。

  到了公寓樓下,我說我今天可能滿足不了你,要不然你還是改天再來……

  他還是高深莫測地睨了我一眼,無視我的規勸,拉過行李箱摟著我上了樓。

  進門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讓我先去洗個澡,他有潔癖,不知道是不是只針對我。舟車勞頓,再加上前一晚沒怎么睡好,我本來也是想去洗澡的。只是這件事經由他的口說出來,在我聽來就又換了層意思,于是不免心生芥蒂。

  我怏怏地進了浴室,打開了花灑,沒過一會兒他進來了。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他應該從來沒有這樣過。

  我怯懦地后退,他卻一把把我抓進了花灑下吻了上來。水和吻都讓我窒息,我突然就好希望自己能死在那一刻。

  他變了,奈何有些板上釘釘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變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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