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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塘舊事

與世界和解

伶塘舊事 伶塘 743 2023-05-28 21:34:20

  該如何和這個世界和解呢?

  我推開窗,寒風獵獵,細碎的雨珠和著風掃進沾滿灰的窗臺,淌下斑駁泥濘。伸手觸摸,刺骨的寒意從指尖遍布全身,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鼻頭一酸,種種不堪一齊漫上心頭,回憶裹挾著悲傷掐住我的咽喉,我動彈不得。

  片刻之后,我吃痛一般閃電似地將手縮回,拼命護在懷中,任憑冰冷骯臟的手指帶走我的潔凈和熱情。稍微用力忍一忍,眼淚終究爭了一口氣沒有落下。我跪在窗沿,透過紗窗俯視另一個世界。

  那個縱身一躍就能抵達的世界。

  只要一個任性的念頭,就大可以耍起小孩子脾氣來,從此不再與這個遍體鱗傷的世界和解。

  或者,一定要找個理由,以此來評估生命的價值和贏取無聊的尊重。我想,那是因為今天下雨,早上七點四十七分的雨滴恰好打濕了我從額前往眉梢數的第三百六十一根頭發絲,或者是昨天晚上刷牙時擠出的牙膏沒有剛好覆蓋滿牙刷的刷毛。

  可笑,簡單,荒謬,但足以引爆一顆火藥。

  那就再等等,靜下心來,細數一路延伸至今所見證的不幸,不斷累計,疊加,最后無法抑制,在一個臨界點驟放,可以輕而易舉抹殺一個脆弱的生靈。

  所以,我們漠不關心地咒罵引線。

  紗窗緩緩打開,枯黃打卷的落葉在風中蕩下,停在我的腳邊,我蹲下身撿起,恍惚間想到某棵我只路過一次的梅子樹,想到許久不曾見過的夕陽,想到一首百聽不厭的老歌,想到幾處清澈的水洼,想到一本心心念念已久卻還沒空去讀的好書,想到一些我牽掛的和牽掛著我的人。

  我將落葉拋下,大聲對風說:我改主意了。

  我坐回到窗前,抽出一張紙擦干凈手指,又抽出一張紙擦干臉上的雨水,最后抽出一張紙,就那么擺著不用。

  因為還有一張沒用過的餐巾紙,所以,

  今天就先原諒這個世界吧。

  終有一日,我們行過幾遭生死,路過幾次分別,零零散散走過一個遍體鱗傷的人間,然后遇見一個來之不易的瞬間,同這個世界和解。

  從此,便不再害怕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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