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成績優異順利考取高中,這次得到縣城去讀書,還是寄宿。
金家早就忘了小學老師跟他們說的話,死活不愿意金多再讀書。直到金多再三保證,自己會掙學費以及生活費。
見著他們猶豫,金多再保證,還會連同金好的學費一起掙了。金父才冷哼一聲就此作罷!
可是那么大一筆錢,金多哪里去掙?
金多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必須讀書,必須離開姐姐金美死也要離開的金家寨!
金多趁著初中畢業的暑假,跟著寨子里的大叔大嬸去深山里采草藥,抓蛇。
她年輕力壯,眼睛比誰都好,每次去都是收獲最多的。也正因此,大叔大嬸們去的時候都不再等她,甚至更早去。
她也不是不明白的人,嘆了氣便自己去。這次也不知怎么了,心力交瘁,差點從高山上邊兒摔下來。
有那么一瞬,她覺得還不如一了百了算了。可是,她努力了這么久。小學,初中,甚至寨子里沒人考上的高中她都考上了……她憑什么要死!
金多宛如風雨中越發茁壯成長的小草,十指伸進黑土,將名貴花草,藥材小心翼翼放好,直到天黑了才下山,遠遠見著家的方向,一跟斗倒在那里。
她還以為自己就這樣了,沒想到被砍柴下山的李大頭救了。李大頭此時已經成為金家寨小學的老師,福妮被家人送進廠里,看起來風光極了。
各有各的人生,金多一點都不羨慕,她只想考大學。
金多為了學費早起晚歸,本就不漂亮的手變得更加粗糙,原本還算清麗的面容也因此變得黑瘦起來。
寨子里的人不理解,好心點的勸她在小學里當個老師找個人嫁了算了,不怎么樣的人玩笑般的諷刺兩句。
金多不理,總算是順利入學。
高中就更辛苦了,她周末已經不回家了,她什么都做,甚至會在兼職的時候遇到自己的同學,即使是第二次人生,她依然為此感到自卑和尷尬。
班上乃至學校里都有她打工的傳聞,家境好的說她,家境不好的也說她,甚至言語比那些家境更好的還惡劣。
金多不管不顧,覺得他們白癡隨大眾罷了。說她跟說他們自己又有什么區別呢?
他們再怎么說,她也是年紀第一。什么都可以變,這個是不會變的。
高三那年,金家發生了一件大事,還為此讓金多錯過高考。
金好跟人下河游泳,溺死在金美跳的那片河里。金父痛不欲生,一頭扎進那片河,然后自己游上來了……
金母在家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背過去。家里的爺爺奶奶更是痛心,連夜讓金多趕回。
一群人去河里游泳,只有金好沒上來。金家悲憤欲絕,照著去的人家要說法。人家雖然感到可惜,自認不是自家孩子的錯,家家緊閉門窗,任憑他們在門口叫罵。
真等他們動了手,幾家聯合起來對付他們,金家見此哭天喊地硬要村長給個說法。
此時,金多也到該高考的時候,卻被拉著不讓走。
高考過了,她沒能去。日夜在家里流淚,金家奶奶坐在家里哭“哎喲!哎喲哎!這是做了什么孽喲!”
“這是要滅我金家門啊!哎喲哎老天爺!開開眼吧!”
高中的老師不分晝夜跋山涉水尋到金家寨,還是沒能趕上。她勸金多復讀,才叫金多有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金多對他們冷眼相向,看著這可憐的一家人,她還是沒能說出斷絕關系的話。轉身便跟著老師離開,最后終于考上首都最好的大學。
也是這一年,金家的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叮囑金父金母讓金多回家來。
金父金母蒼老每隔兩周就會托信來,可金多一次也沒回過。直到金母病重,金多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么溫柔地攬她入懷。
這是時隔兩年多,她第一次回到金家寨。她衣裝整齊,相貌養得更加亮麗,在金家寨人的眼里宛如一個城里人。
可惜世事多變,金家只有她一個人發跡。不管怎樣,他們看她的眼光總歸是不一樣了。
金父蒼老了許多,看起來倒是少了許多年輕時候的銳利嘴臉,耷拉著腦袋的模樣看起來著實可憐。見了她不言不語,揮揮手讓她進屋去。
金母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睜半閉,仿佛隨時可能會過去。
見她來了,眼睛使勁兒睜了睜,拉著她的手低泣。
“你可算來了?!?p> 金多點點頭,金家看起來蒼敗不堪,房子還是從前的破落樣,金多或多或少有些于心不忍。
金母與她說了些廢話,最后在她要走之時挽留她,金多想起高考被困的那個晚上,搖了搖頭。
金母嘆氣,交待一番“替我去看看你妹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川安……”
“替我去看看她吧金多……”
金多一直沒忘記這件事,那個金多是為了她的小妹妹沒的,也記得金母從前說的話“長大了再找妹妹……”
她會的。
金多走了沒多久金母就離開了,她惦記的人回來了,她惦記的事也交待了,她也該離開了。
金多沒走遠,現在路方便了,她坐車在鎮上住下了。
離得不遠,她幫著金父操辦了金母的葬禮,結束了才離開。她看著正在變化的家鄉,莫名流了淚水。
“金多?”年輕的女聲傳入她的耳朵,她有聽見她叫她“是金多吧!”
她看著眼前這個富態的女人,思考了一瞬,驚道“福妮?你是福妮?!?p> “是呀!你變化也太大了!得虧我跟你走過三年路不然還認不出來!”福妮笑說著坐在她旁邊。
“你變化也挺大的,看著更有福氣了。”
福妮笑笑說“聽說你考在首都的大學,算起來該是讀大三了吧!真是好福氣嘞!”
金多搖搖頭,笑道“復讀了一年,現在大二?!?p> 福妮啊呀一聲不免感慨“我都嫁人了你還在讀書,你也是爭氣,聽說考上了,還是首都最好的學校!真真是我們寨子第一個大學生??!”
金多淡淡笑著,說實話,就算是一起走過初中三年路的伙伴,她也找不到話來應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