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可不要這么死氣沉沉的,”赤色眼睛、白色絨毛的長著長耳朵的巨型兔子憨態可掬地歪了歪腦袋,小巧的三半唇里吐露出稚嫩而綿軟的聲音,“活潑一點吧?!?p> “……”我不想對這位人類文明的開辟者、啟蒙者捏出來的虛擬人格的形象多做評價,只是每當看著這只幾乎兩米的白兔子出乎意料地步履輕盈,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場景,心里還是會浮現出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無語凝噎感,“……我不是年輕人?!?p> 兔子先生看起來一頭霧水,它困惑地露出了一個頗為茫然的微笑,如同紅色玻璃珠一般剔透的眼睛里顯現出幾份人性化的無奈。
但我深知空想家途徑的高位者在心靈領域的威能,所以并不認為它此時當真是一頭霧水。
赫密斯是一位給予人溫和親切、知識淵博的印象的天使,祂個性類似學者遠勝過神話生物。我上輩子了解祂的事跡,這輩子更是幾乎天天與祂碰面。因此有恃無恐,知道祂不會因此而生氣,所以相當直截了當地對他下了逐客令:“尊敬的赫密斯殿下,如今已是將近紅月當空的時候,外出清剿和采集的隊伍即將歸來。如今的每一位非凡者的力量都或不可缺,您可以去為他們進行必要的安撫和治療,去除他們身心的隱患與侵蝕的污染了。”
?。撆_詞:你還待在這里做什么?)
兔子先生頭上的兩只長耳朵微微抖了抖,它眨眨眼睛,好脾氣地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在路過我看書的桌子前忽然伸出柔軟的前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將我的頭發揉成一團,然后笑呵呵地走遠了。
我看著它身邊的空氣逐漸變得迷蒙而混沌,仿佛一片介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海洋。兔子先生的身軀化作光點,消融進無垠的集體潛意識大海里,點點微光照亮了藏書室中的黑暗,好似第五紀夜晚特里爾郊外的螢火蟲。
“……”略有些不爽地重新把頭發捋順,在晃動的燭火中,我將注意力再度轉移回面前攤開的赫密斯體系的書籍上,研習起那些過去我并不怎么感興趣的神秘學理論。
不得不承認,我對諸如此類的晦澀而又復雜的法術模型構造、神秘學語言解析方面的知識向來是抱著避之不及的態度的。倒不是因為懷有偏見,只是因為在這方面我向來沒有興趣。比起拆分非凡、自創秘術,我更樂意依靠魔藥中自帶的知識,在戰斗中直接利用權柄給予敵人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簡而言之,我天生是個簡單粗暴的武斗派,也很幸運地選擇了戰斗方式大開大合的途徑。我簡直不能想象,尚若我當初陰差陽錯間作為窺秘人或閱讀者這一類需要鉆研神秘融會貫通的非凡者晉升——悲觀地說,或許一輩子都只能停留在低序列遲遲消化不良魔藥,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現今我雖然加入了赫密斯的麾下,擁有了更廣闊的獲取非凡材料或特性的渠道,可晉升半神的材料并不是那么好獲得的。尤其是在黑暗紀元,不死鳥種族處于強勢,擁有太陽途徑的特性的半神往往體內都糅雜著不相鄰的門途徑。這導致它們不僅因掌握著制空權以及“記錄官”的火力壓制而極其棘手,而且一個空間跳躍便能逃之夭夭,很難在戰斗中將之當場擊殺,留在原地等待特性析出,然后請求赫密斯進行粉碎和分離。
因此,我正在考慮:假如太陽途徑的晉升材料實在難以獲得,跳轉到另一條過去從未涉足過的相鄰途徑,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是的,赫密斯所創立的隱秘組織里有一件“預言家”的封印物。當初,或許正是這些全知全能五途徑的高位者的特性產生的強烈的聚合效應,才使得卡桑德拉與我在殺死一只同樣被吸引到附近的怪物后的不久,就遇到了那位以身試藥發明溝通非凡力量的語言的大賢者本人。
祂自稱自己當時正利用著這件封印物,窺探著命運長河的流向,預知著人類命運未來的發展。然而我看著祂破損的衣物以及身上未散去的血腥氣,深深懷疑之前祂是利用這件封印物和某位古神派遣來毀滅這座人類聚集地的從神打了一架。
卡桑德拉當時非常高興。據她所言,這位由人類升格的神明是她在不死鳥的奴役之下目睹了一位位身邊熟悉的親朋好友的慘死卻絕不放棄希望,支撐著她一直行走到現在的心靈支柱之一。
當然,即使是這樣苦盡甘來、心緒如潮水般涌動的時刻,她的歡欣與喜悅也是極為克制的??ㄉ5吕媚请p寶石般熠熠生輝的碧色的眼眸看向赫密斯,又看向我。
“我、我太過激動了……”她輕聲說,微微下垂的眼角與略向下撇去的細眉使得她秀麗而溫柔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憂郁,“荒原上游蕩著數不清的怪物,我不應當忘記了警惕四周的動靜的——偉大的赫密斯殿下,我們這就繼續向前進,去往人類聚集的城邦吧?!?p> 此后,我們被編入了負責城邦附近的剿滅與巡邏的非凡者隊伍。赫密斯將所有的研究成果按照相對應的序列高低向非凡者們開放。在這座城邦,我時常看見三點一線來往于戰場、藏書室與自己所居住的小屋里的人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討論和實踐儀式魔法、非凡語言排列組合的場景。
卡桑德拉對赫密斯體系的神秘學知識非常感興趣,除了外出巡邏的日子,幾乎整天都泡在藏書室和法術實驗場里。畢竟她是天生的閱讀者,這樣也并不奇怪。
她現在已經成為了“秘術導師”,已經可以作為幾支小隊的負責人和領袖進行指揮。最近,她似乎對個人意識的延續與上傳產生了興趣,正在創造一個可以當做半個復活后手的秘術。我對此并不太看好,只是聯想到了過去曾經聽說過的類似的理論:“血肉苦弱、靈能飛升”,這樣不走尋常路的想法,似乎羅賽爾也曾經提出過。
巡邏小隊還要停留在外圍的治療和觀察地點好幾個小時。我合攏書,收拾好筆記放進背包里。走到借閱處做完登記,便離開室內,向家里走去,準備在卡桑德拉回來之前做完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