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完百無聊賴地?fù)芘t(yī)院窗臺上的綠蘿,透著射進來的陽光感嘆道:
“這到底是怎么了?她以前雖然有點毛病,但也還算正常,怎么會……”
一旁的女孩雙臂環(huán)胸,臉上浮現(xiàn)出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她冷笑:“我沒見過哪個正常人把自己悶在衣柜里差點憋死,還報假警……要不是暈過去了都得進局子里挨批,你可把她看住了,下次別來麻煩我!”
“知道了,知道了”陳完無奈:“不語,你快回去上課吧,別缺勤了。”
話音剛落,女孩嘴角便抽了抽,微鼓起腮幫子瞪了自己學(xué)長一眼,不高興地背著書包走了,嘴里還嘟囔著“工具人,用完就扔。”
目送秦不語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走廊,陳完一把揪下綠蘿葉子,對病床上的人道:
“她走了,別裝了。”
江念這才一個猛子起身:“憋死?報假警?你們在說什么?”
“你——”青年很無語,從手機里翻出那幾條聊天記錄給她看:“你自己看看。”
她一把接過,將二人兩分鐘內(nèi)的對話全看完了,滿臉不可置信。
—念絳:我家門口來了個詐騙團伙。
—陳完:?
—陳完:騙你買老年按摩椅?
—念絳:……
—念絳:不是,是有個女人一直在撞門,跟瘋了似的非說有人追殺她,讓我救她。
—陳完:真的假的?你別忽悠我啊?
—陳完:算了,我去你家看看吧
—念絳:完了
—陳完:???什么完了,你等著別動,我馬上到。
“…………”
江念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在她的記憶中,陳完根本沒說過要來她家這種話,還變成了那副鬼樣子。但兩人十幾年的朋友了,他總不至于騙她吧?
“怎么可能?”她倒吸一口氣問:“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你的印象?”
青年差點誤傷了一個好葉,神色古怪:“我說江念,你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印象這個東西,是最不可信的,你如果總這樣自己騙自己,很容易變成瘋……精神病。”
他可能是覺著瘋子這個詞匯不太雅觀,連忙轉(zhuǎn)口。
從小連焦慮和抑郁都少有的江念表示不贊同,她揮揮手把陳完招呼過來,一臉憤慨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在拍我家的門——她還進來了,在我家……”
她一五一十地把記憶中的景象告訴了對方,連時間和細(xì)節(jié)都沒放過,卻只收獲了一個看智障的眼神。
江念有點急了:“你別不信啊!”
“我信……我信。”陳完很敷衍,“我信總行了吧,不過你得去我們科做個檢查,別真是出了什么精神問題。”
江念:“…………”
說白了你還是不信唄?
陳完是市中心醫(yī)院精神科的主任,別看他年紀(jì)輕輕,其實是走關(guān)系的一把好手。這人本該做個備受欺壓的應(yīng)屆畢業(yè)生,可惜被他哥硬生生塞去三甲醫(yī)院搞了個主任當(dāng)。
對此,當(dāng)事人表示:受到的欺壓更多了,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給四五十歲的前輩當(dāng)上司真的很奇怪。
“算了吧……”江念委婉拒絕:“別被你個死關(guān)系戶誤診了。”
這話一出,陳完眼皮跳了一下,又無奈又憋屈:“你以為我想嗎?我現(xiàn)在每天上班就跟上刑一樣……”他又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有點真才實學(xué)的——至少大學(xué)四年沒掛過科!”
江念:“就是有你這句話才不放心。”
“……”青年聽聞更哀傷了,看她實在不想住院檢查,只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算了,隨便吧……不過這事也不能放著不管,我雖然不太行,但我哥是這塊的真專家。我把他微信給你,你去問問他?”
“你哥?”
江念有點奇怪,她從沒見過陳完的哥哥,這位行業(yè)翹楚一直活在隔壁醫(yī)科大的傳說里,被吹的天花亂墜——聽說還對靈異事件有研究。
“對!”陳完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驕傲之色:“他可厲害……”
“停停停,有所耳聞,你快別說了。一會你把他名片發(fā)過來,我得去上班了。”江念看了眼手表,頓時有些目眥欲裂。
10:58
完了,遲到要扣工資。
陳完投來一個敬佩的目光:“都這樣了你還要上班?休息幾天又不礙事。”
江念心中暗罵一句該死的有錢人,連忙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又瞧了眼這干凈豪華的單人病房,心臟莫名疼痛起來。
陳完見她執(zhí)意要走,只能率先出門,指一旁的椅子:“你的衣服在那呢。”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又補了句:“住院費我給你付好了。”
江念強忍著沒去計算費用,鄭重地道了聲謝:“謝謝,等我發(fā)工資了還你……”
“還有,下次不要選這么貴的病房了。”這句比上一句還鄭重。
穿上白大褂,還算人模狗樣的陳完把工牌別到胸口,本來想說咱倆什么關(guān)系還個鬼,可最后還是沒說出口,應(yīng)了聲“好”就關(guān)門走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只剩窗外的鳥叫和難聞的消毒水味。
“…………”
江念垂著頭坐在床上,先是把衣服換好,隨后顫顫巍巍地打開手機,只見備注“李扒皮”的中年男人頭像旁有個標(biāo)著6的小紅點。
她就知道,今天少說得脫一層皮——在聽完領(lǐng)導(dǎo)長達100秒的咆哮和責(zé)罵后,江念才打字回復(fù):
—念絳:李總監(jiān),我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暈了,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呢。
—念絳:對不起,下午我一定會按時到公司把工作補上的。
“翁”一聲,李總監(jiān)那比防空警報還尖銳的語音就發(fā)了過來,在江念點開后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你下午不用來了!立刻給我過來收拾東西滾蛋!”
后面又跟了一條:
李扒皮:“現(xiàn)在的小姑娘真是沒有一點耐性,才工作兩個月就遲到!還找借口!沒斷奶就別來公司上班,我看以后誰敢要你這種員工!”
江念:“………”
她嘆了口氣,頹廢地倒在床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fā)了句“好”后便直接把李扒皮拉黑。年輕人都是有氣性的,被這么罵一頓誰都不好受,可她如今也只能無能狂怒了……
背負(fù)1200元巨債還被公司辭退,這種痛誰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