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叔堯毒計,眾人犯難
叔堯親自動手殺死一名屬下的舉動,讓暗中觀察的蘇朗不明就里,以為是他們團伙內部清除叛徒。
可隨即發生的一幕,讓蘇朗驚掉了下巴。叔堯將那人殺死后,人群中又走出兩人,各自拿出一件器物,根據那器物形狀不難看出,正是采珠時所用的伏羲盤和乾坤鼓,好像是他之前被劫走的工具。他們竟然也懂得采珠之法!在這種地方殺人采珠,叔堯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蘇朗愈發不解,渾身焦躁不自覺得扭動了兩下。一旁的蘇曠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沉下心繼續觀察。
從蘇朗藏身的位置看過去,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伏羲盤另一側的情況。那具尸體中的玄魂珠黑如墨汁,比人珠要大的多,也明亮的多。蘇朗暗自咂舌,怪不得這幫妖族人各個身強力壯,感情是因為人家體內的玄魂珠這么大,這一個妖珠恐怕能頂得上十顆人珠。
乾坤鼓響起后,妖珠緩緩騰空,從那具尸體中脫離而出。叔堯從袖中取出一個球,順勢擰開將妖珠合在球體內。
玲瓏球!蘇朗差點喊出聲來。玲瓏球用于操控各種法器和通靈,操縱法器根本用不到這么大的妖珠,那就只能是用來通靈,那么叔堯這是要跟誰通靈?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這是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因為答案明擺著,這深淵之中,只有黑龍這一只巨獸——叔堯要跟黑龍通靈。
通靈跟操控靈力一樣,也有層次高地之分。拿蘇朗來說,以他這樣的水平,頂多也就是跟花二哥這樣尋常的貓通靈。如果他強行與能量更大的老虎進行通靈,非但不能控制虎的意識,反而會被虎的意識主導甚至反噬,發生不可預計的行為,嚴重者甚至淪為行尸走獸。
叔堯手中的玲瓏球內有能量極大的妖珠,再加上他自身也可以操控極強的靈力,與黑龍那樣的巨獸通靈,成功的把握極大。
可是,叔堯通靈黑龍是為了什么?要想得到黑龍的玄魂珠,明明應該屠龍才對啊?就算和黑龍通靈成功,可以操控它的意識,也不可能做到讓它自殺。因為生命有潛在的自我保護意識——可以被操控,但不能自我毀滅。蘇朗快速思索著,叔堯通靈的目的顯然不是像他和金盛那樣,比如偷看胡姬洗澡。
叔堯拿出玲瓏球時,蘇曠轉瞬間知曉了叔堯的目的。他見蘇朗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別處發呆,就猜到這傻兒子還沒猜透叔堯的想法,便用手拍了拍那顆大腦袋,示意他往回撤。
蘇朗思緒突然被打斷,一時沒能領會往回撤的意思,所以沒有動身,反而示意蘇曠跟他繼續觀察。
由于叔堯就在不遠處,蘇曠不敢說話,只能再次返回用手戳蘇朗,一臉焦急地示意他趕緊離開。
蘇朗這次不敢再遲疑,躡手躡腳原路向上返回。
返回的路上,蘇朗邊跑邊注意身后的動靜。叔堯那伙人已經四處散開,紛紛躲進看不見的角落里。那片昏暗的陰影中一個光球和半邊人影徐徐而行,朝黑龍所在的地方走去。
原本焦躁不安的黑龍,被叔堯手中捧著的玲瓏球吸引。兩只磨盤大小的眼睛左顧右視一陣,便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挪動四肢,伸著脖子輕輕靠近,用鼻子嗅上嗅下,鼻翼跟著一張一弛,嘴巴也開始咂動。
叔堯伸手輕輕撫摸黑龍,后者竟然毫不在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里的玲瓏球。緊接著叔堯和玲瓏球漂浮上升,直至懸空逆時針緩緩旋轉。黑龍緊跟著縱躍凌空,將叔堯和玲瓏球環在中間,順時針蜿蜒盤旋。
黑龍跟著轉了幾圈后,停止了盤旋,直立起脖頸,張開大口直沖玲瓏球,擺出吞噬的姿勢。
叔堯此時卻開始飛速旋轉,隨著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全身發出極強的亮光,晃得那黑龍側頭后仰,伴隨著發出一聲懾人心肺、十分凄厲的驚吼,像是被那些亮光刺痛一般。黑龍的身體也如觸電一樣,開始大幅度無規則扭動,登時又像是被亮光推開,重重的撞在墻壁之上。撞擊力量之大,讓正在拾階而上的蘇朗腳底不穩,險些從高處摔下。
黑龍撞到墻后,四只蒼勁的利爪在空中胡亂刨動,一個挺身后竟在開始在墻壁上狂奔。那墻壁也是金屬制成的,被利爪劃過時響起一陣尖銳的聲音,讓人汗毛聳立,牙尖打顫,仿佛身體內正有無數個木匠,在拿著錘子往肉里骨頭上楔釘子。
叔堯飛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球,轉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看上去就像靜止了一樣。那黑龍卻更加瘋狂,在墻上跑了一陣后,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四肢站立不穩,身體東歪西倒。接著又用頭撞墻壁,咚咚直響,回音不絕,像是要把腦袋撞裂一樣。
黑龍連撞十幾后,慢慢停止了瘋狂的舉動,伏身在墻角不動,偶爾低吟一聲。再看叔堯那邊,光球越來越暗,旋轉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完全停止后,叔堯拿著玲瓏球又慢慢落在了地面上。這說明他通靈黑龍成功了。
黑龍被通靈馴服的過程,讓蘇朗心中生出萬千感慨。即使龍是鱗蟲之首,終究難逃鱗蟲逐光的習性。縱使是毀天滅地的巨獸,也能被人操控玩弄在股掌之間。
回到高臺頂部后,蘇朗下意識轉過身回望,視線正好跟那條黑龍對視上,它的眼睛猶如兩個黑洞,異常深邃,周圍火光留不下丁點痕跡,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這一對視,像有千鈞之力,讓蘇朗兩腳如灌鉛一樣,動彈不得。他試著呼喊前面的蘇曠過來幫忙,可任憑自己百般用力,喉嚨喊不出半點聲響,連嘴巴都是緊緊閉著。
情急之中,蘇朗想起鄭麻子曾說過,深山之中成精的大蛇,能用眼睛魅懾獵物,使獵物身體僵硬無法動彈,乖乖被吃。破解的方法就是咬破舌頭,以血氣沖腦,擺脫妖邪控制。無助之下,他把舌尖硬頂在牙縫中間,用吃奶的勁兒咬了下去,霎時嘴里就感受到一股溫熱和咸咸的鐵味,然后嘗試抬腳,發現自己依然無法動彈,心中立時惱火直罵鄭麻子妖言惑眾。
最糟糕的是,蘇朗看到的那兩個深邃的黑洞越來越大,這說明黑龍離他越來越近了。
動又動不了,喊也不出聲,蘇朗心急如焚,直叨念蘇曠能及時發現異常。黑龍越來越近,近到已經可以聞到它身上的腥臭味。
危急萬分之時,蘇朗面前突然出現了蘇曠,真是想誰誰來,雪中送炭!后者也是干脆利落,正反手啪啪兩下打在蘇朗臉上。
蘇朗猛地被扇了兩巴掌,滿眼盡是不可思議,兩頰先是一涼,立馬變得熱燙,緊接著就是一陣刺痛,疼的他忙用手去捂。手捂到臉上時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動了,這才算明白了蘇曠的用意。
蘇曠見蘇朗在這當口還這么遲鈍墨跡,就張口罵了一句傻兒子,然后一把拽住蘇朗將他甩了出去,他自己就勢向一旁翻滾閃開。
蘇朗飛身摔地,連滾幾翻才停下,臉上身上被擦破幾處。接連遭受二十年沒見面的父親的暴力打擊,讓他怒火中燒,猛吸一口氣就要開罵。罵話剛到嗓子眼,就看到他剛才所立的地方被一道火柱擊中。
黑龍半拉身子已經飛到高臺頂部,兩只前爪扒在高臺邊緣,曲頸張口,口中烈火不熄,空洞漆黑的眼睛四處尋找攻擊對象。
“跑啊!”
蘇朗尋聲看到不遠處的蘇曠正沖他擺手勢大喊,可一連串的措手不及讓他有點蒙,身體遲遲未動。幸好臉上擦破的傷口被黑龍噴出的烈火一烤,產生了一股鉆心的刺痛感,腦子立刻清醒回過神來,慌忙之中手腳并用開始狂奔。
黑龍見蘇朗行動笨拙,就尾隨著他進行攻擊,火柱火球不斷在他的前后左右爆炸,熱浪幾次將蘇朗掀翻在地。
黑龍糾纏不休,讓蘇朗叫苦不迭,一邊跑一邊留意身后的攻擊。腳底是越跑越軟,身后的熱浪卻漸漸消減,蘇朗不敢大意,擔憂黑龍另有所謀,于是轉過頭看個究竟。
蘇朗一回頭就看到黑龍仍在攻擊,只是攻擊目標不再是他。黑龍此時正在朝另一個方向噴射火焰,由于雙方位置正好是背對著身,另一面發生的情況,蘇朗不得而知。
蘇朗喘著粗氣,身體越來越累,看來那只地精怪的效力快要發揮完了。他趁黑龍轉移注意力的契機,準備找地方藏起來歇會。哪知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收腳,就迎面撞上一個人。
由于蘇朗是貓著身奔跑,事發突然剎身不住,正好撞在那人的胸甲上。被撞的后仰,撞人的前撲,倆人一上一下摔倒在地。蘇朗壓在那人身上,定睛一看腦子立時就僵住了,被他壓在身下的人正是都司。
都司顯然也被這突然的“襲擊”搞得措手不及,她和隊伍剛到這高臺之上就被黑龍噴射火焰攻擊。情急之中,她將隊伍分散開來,免得遭受全軍覆滅。她自己帶著幾個人繞到黑龍背面準備發動攻擊,結果因為光線昏暗加上注意力都集中在黑龍身上,一不留神被撞了個人仰馬翻。
躺在地上的都司,立時恢復鎮靜,后背用力一挺,身體一個翻轉,將壓在身上的人反壓在下面。卻見那人滿臉血漬和灰土,正癡癡地看著自己,以為他是嚇傻了,便甩手扇了那人一巴掌。
“咳、咳,都司,別打,是我!咳咳咳”蘇朗被這一巴掌打醒,因為仰著臉的緣故,導致嘴里的血漫進了喉嚨,嗆得他咳嗽不止。
“蘇朗?你竟然沒摔死!?”都司看到摔下深淵的蘇朗沒死,心中的那一點自責變成了一絲驚喜,一時口快沒注意用詞的冒犯。
“我是說,你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沒事,命夠大的。”
“咳、咳,就差一點。”蘇朗沒聽出尷尬,滿心歡喜沉浸在都司對他的關心上,心里說不出的喜歡。
說話間,又有幾個天戍衛趕了過來,都對倆人的姿態莫名其妙。
都司趕緊起身,順帶拉起了蘇朗,趕緊躲在一處較暗的地方。
“那邊怎么樣?”都司向剛過來的天戍衛詢問情況。
“我們的人暫時頂住了那條黑龍的攻擊,李世民的人有一些傷亡。”
都司聽完匯報,轉頭看向了蘇朗,后者收起桃癡相,立刻會意。
“黑龍就是叔堯,他們現在通靈了,除了叔堯,這里還有十三個妖族人,大家不能小覷。”
都司聽完就皺起了眉頭,本來這次天戍衛人手就緊缺,哪知道下到這深淵里才知道還有一條更難對付的黑龍。眼下這點人手,別說抓叔堯了,就是活命都成了奢望。
怎么辦?怎么辦?
身旁的天戍衛雖然沒有露出懼色,但從他們迫切的眼神中,都司讀到了不安。她是隊伍的負責人,危急時刻必須做出正確的決斷,既要完成任務,又得對每個人的生命安全負責。
“傳令!讓大家撤下高臺,到茅草房那邊匯合!”
幾名天戍衛領命后,快速朝四周奔去,向各個小隊傳達命令。
同時都司帶著兩名天戍衛和蘇朗,沿著高臺外面的狹窄臺階,快速撤離。
“把你跌下深淵后發生的事都跟我講一遍。”都司深知多掌握一份情報,就能多一絲勝算,便讓蘇朗緊跟著她。
蘇朗自是異常開心,能在都司面前露臉,還被格外重視,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一時忘掉了身上的傷痛和乏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一字不落的將自己剛才的經歷和所見全都講了一遍。
都司對地精怪這段信息格外重視。雖然天靈大陸上各種奇蟲異獸很多,但上千年來,人們已經很少深入那些深山大澤。更多的是從書籍和老人口口相傳的故事中了解,極少有人親身經歷過,所以對一些細節也不甚了解。方才在深淵峭壁上行軍,見到頗為壯觀的熒光巨幕時,她也想到了是地精怪,但并不懂它們的習性,更沒預料到它們竟然能夠“下雨”。
起初他們并未在意,直到從深淵下飛上來的黑龍吸食地精怪,噴射火焰將那陣“雨”燒起來時,才見識到其中的可怕。幸虧他們及時用靈力滅了火才避免了更大的傷亡。
不過,讓都司更感興趣的,是蘇朗吃過地精怪后體力精力得到快速恢復。開啟巨碑時,已經消耗掉天戍衛一半人的體力,如果地精怪真的有這樣的奇效,那就可以讓大家服用以增強精力,或可與叔堯一戰。
一個邊說邊跑,另一個邊聽邊想,蘇朗和都司很快就到了那片茅草屋的區域。身后已聽不見龍吟,但也不見其他撤回來的人。
蘇朗剛到茅草屋這邊就猜到了都司的計劃和用意。這里地面坑洼,還有一些溝溝槽槽,剛才“下雨”時存下來不少蟲水。
引燃蟲水,用火焰對付火焰,這就是都司的計劃。
逆境之中,臨危不亂,還能以智謀勝,真將才!蘇朗暗自贊嘆,對都司再次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