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后,萊昂納多的方陣步兵、克萊貝爾的重騎兵隊、還有八百名兄弟會民兵,將那些被留下來的傷病和俘虜都抓在了一起,軍官和炮兵們都開始幫忙清點人數,而那些普通士兵則負責看管戰俘、收集戰利品,其中包括遺落的武器、尸體上的物品、還有無主的馬匹。雖然按照規定,這些物品都要被上繳給萊昂納多,不過萊昂納多也很慷慨地表示,如果搜集到任何錢財,那么將直接分給找到的人。而這場戰斗中死了不少柏柏爾騎兵和一些摩爾人小貴族,因此納瓦拉人和民兵們還真搜集到了不少銀幣,甚至還有一些金子或者是貴重飾品。有些士兵差點為此打起來,但當萊昂納多和高級軍官們到來后,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紛爭——鬧事的人是要遭到處罰的,而在他們面前明目張膽鬧事可是要遭到嚴厲的處罰的,在那幾個月中的高強度軍訓中,軍中基本一大半的人都領教過,自然是不敢再犯。不過萊昂納多倒是表現得很大度,將那些財物平分之后交給兩人,然后就將他們叫去干最苦的活——打掃戰場。
而戰場上還有不少這樣的事情,那些違反紀律的自然是被軍官們揪了出來,加入了勞改的隊伍中。
“萊昂納多長官,為什么一定要打掃戰場啊……”一名打掃戰場的軍官朝萊昂納多訴苦道。本來他只是放任手下隨意爭執,然后也被萊昂納多發現,本來一般軍官被訓兩句就好了,可這家伙卻正好是和萊昂納多關系最好的一名基層軍官,因此他就被被拉進了這支隊伍中。雖然他的身體素質也是不在那些士兵之下,但靠著他和其他一百多人去清理有幾千具尸體的戰場,依舊是一項累人的工作。
“你想要瘟疫蔓延到周圍,然后軍中所有人都染上嗎?”萊昂納多瞥了那名軍官一眼,反問道。
“不是有您在嗎?”軍官小聲嘀咕著,“還有您老治不好的病?”
“少來,費爾明!”萊昂納多在軍官的后腦勺上敲了一下,“我又不是神仙,也是有極限的好不好?你們這群家伙要是全部都病了,你這是要把我累死嗎?”
“明白了……”名為費爾明的軍官低頭認錯道,不過在萊昂納多轉身后,他就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出下半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在半天過后,戰場上的尸體才全部被埋葬。對于那十九名戰死沙場的納瓦拉士兵,萊昂納多和隨軍神父主持著為他們進行了一場不算簡陋但又倉促的葬禮。
萊昂納多的方陣中,大約有七十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在缺乏醫療技術的中世紀,這些人可能會因為沒有妥善處理好傷勢而死去,但萊昂納多是干什么的?他直接對傷員做了基本的傷口消毒和包扎,并且對于那些骨折或者脫臼的士兵進行了非常粗暴卻相當有效的正骨療法。雖然士兵們對于疼痛頗有恐懼,不過他們也相信,在萊昂納多的處理下,他們不會有問題的。萊昂納多閣下一直都值得信任。
在原地又休整了半天,當太陽已經開始落山時,后方由奧維耶多伯爵帶領的部隊才姍姍來遲。他們本來驚訝于沒有看見先鋒部隊的潰軍,但在他們真正抵達這片戰場時,他們才真正地被震撼到了。
他們沒有看見尸體,因為那已經被埋藏了起來,但是那座堆成小山的戰利品,還有幾乎沒有什么減員的部隊,已經在向他們陳述著這支部隊的輝煌戰績。
萊昂納多咋次見到了奧維耶多伯爵,他沒有多說什么,在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后,便撂下一句話:
“別忘記了賭約,伯爵閣下。”
……
在萊昂納多的納瓦拉近衛軍和炮兵奪得這場激戰的勝利,現在卡斯蒂利亞的遠征軍已經可以確認,除了他們自己之外,現在已經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他們的征途。不過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是八月初,在八月中旬的時候,大部分的征召兵就必須被復員,從而讓他們進行對于糧食的收割。無論是對于斐迪南一世,還是那些小領主來說,收復南方失地的遠征固然重要,但缺少糧食收成而造成饑荒卻是要命的。
因此遠征軍的動作必須要快。在比利亞曼塔一戰后,這支八千人的遠征軍按照原定計劃朝馬德里進軍。
馬德里的守軍僅有五百人,而且不是正經雇傭兵和常備軍,而更像是城里人自行組織起的一個治安民兵。他們本來還在等待埃米爾的軍隊到來呢,結果他們看到的并不是埃米爾的大軍,而是卡斯蒂利亞的南征軍。
面對一個八千人的大軍,堡壘內的守軍幾乎是嚇破了膽,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城迎戰。他們本來還想根據有著可靠城墻和大型器械的堡壘進行守城戰,但這回,他們也領教到那些卡斯蒂利亞軍隊所攻破的城堡的守軍的體驗:卡斯蒂利亞人才不會跟你們玩什么幾個月的長期攻堅,而是直接拖了一門攻城臼炮過來,直接朝防護最薄弱的城門開火。
即使有萊昂納多的技術改良,但這些放在炮車上的臼炮依然很笨重,不易于運輸,一度拖慢了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的行軍速度。但靠著馱馬和人力的推動,他們還是能勉強跟著大部隊步行前進。但相較于體型更為龐大的投石機或者是巨弩,這些臼炮反倒是更加輕便,而且威力也更強。
這不,又一個可憐的城門要遭殃了。
“點火!”
隨著導火索被點燃,火星迅速地沿著那根細火繩朝火門靠近。最終,隨著一聲轟天雷響,一顆沉重的石炮彈沖出了炮口,在半空中劃出一條略微變形的拋物線,落在了城門上方的塔樓上。
“轟!”
馬德里城外的這座堡壘并不堅固,因此在這種專門用來破城的熱兵器的一拳下,它的城門塔樓已經塌了一半,而上方的守軍也是在驚呼聲中隨著坍塌的塔樓落下,隨后被埋在廢墟中。
操控臼炮的炮兵們不慌不忙地清理著炮膛,然后再次將足量的黑火藥倒入火門中。隨后五六個人抬著一顆球形的石炮彈,費力地將其裝入臼炮的炮口中。炮兵們根據先前的落點稍微調低了仰角,然后便再次將一根導火索塞入火門的孔洞中。
萊昂納多也沒有多說什么,隨意地揮了一下右手,然后那些炮兵便心領神會地點燃了導火索,隨后向四周退去。使用臼炮開火時需要遠離這門攻城重炮,這是萊昂納多給炮兵部隊定下的安全條例。火炮一直有炸膛的風險,或可能是裝藥太多,也可能是炮管承受不住炮膛內部的高壓。而這種臼炮如果炸膛,比那些小型的野戰炮要危險得多,直接炸死是完全有可能的。雖然至今這些臼炮還沒有出過事故,但那些野戰加農炮就曾經有六門炸膛過,萊昂納多可不想讓這些寶貴的炮兵這樣不明不白地去世。
不過這門臼炮還是沒有出現問題,而是正常地發揮了它的威力:它的炮彈經過一條比剛剛略低的拋物線,然后直接砸爛了城門和其旁邊的支撐物。
本來這座城堡的塔樓上還有兩座用于防御的投石機,但一座已經在先前城門被轟塌時就被摧毀,而另一臺則是被另一門攻城炮所擊毀。因此除了用弓箭襲擾,城門上的守軍只能等待敵人攻上城墻時進行肉搏了。很可惜,他們領教到了與這個時代截然不同的攻城方式,不是用人力和那些脆弱的攻城器械,而是用人類的智慧和暴力的結晶:熱兵器。
在城落塌陷后,那些躲在安全區域的卡斯蒂利亞部隊終于開始異動了。看著數千人逐漸逼近,這些剛剛被“伊布力斯的雷霆”所襲擊的城防部隊,自然是直接舉手投降。反正抵抗也不會改變結局,那么干脆就投降好了。
拿下了這座堡壘后,馬德里便直接落入了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的手中。而在從這些北方的征服者的口中他們才得知,埃米爾的大軍剛剛被這些“使用魔法”的軍隊所擊敗。這樣,那些投降者就更加心安理得了:他們可不是因為懦弱或是無恥才選擇投降,他們只是向不可戰勝的敵人屈服了。這非常合情合理。
1055年8月9日,馬德里被卡斯蒂利亞南征軍攻陷。
——
而在攻下這座城市后,遠征軍內部也開始出現了分裂。一方認為,奧維耶多伯爵為了一己之私而阻止前去支援萊昂納多的先鋒部隊,這種卑鄙的行徑令人不齒,因此他們認為應當臨場撤換遠征軍主帥頭銜,讓明顯更有軍事才能的萊昂納多來負責;另一方則認為,萊昂納多作為一介平民大臣,能夠于其他將領并肩領兵作戰已經是破格了,再讓其擔任更高的要旨則是徹底違背了傳統,同時,他們也有嫉妒萊昂納多的意思在其中
兩者呈現出一種平衡的趨勢。萊昂納多由于率領先鋒部隊擊潰地方主力,因此在遠征軍中的聲望和地位大漲,畢竟,沒人不會尊重一個獲取輝煌勝利的將領,何況還是在如此險境之下;另一派則是以奧維耶多伯爵為首,想要用勝利來穩固自己權威和高貴血統的貴族將官,他們不甘于自己的風頭被萊昂納多這種卑微出身的人所蓋過,即使國王有意扶植這個男人。
不知是否為萊昂納多的暗中指使,關于奧維耶多伯爵和萊昂納多在站前立下賭約一己奧維耶多伯爵有意坑害萊昂納多的留言開始在軍中傳播。對于那些貧民征召兵或是雇傭兵來說,這無關緊要,他們只需聽從將領的命令就行了,但在隊伍中的騎士和基層軍士中卻引起了軒然大波,導致整個遠征軍中也要開始出現裂痕了。而對于奧維耶多伯爵一派,這些騎士和軍士的表態趨勢已經很不妙了,超過四分之三的人都反對奧維耶多繼續擔任統帥。這不是因為他們支持萊昂納多,萊昂納多的輝煌戰果確實令他們敬佩,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奧維耶多伯爵的陷害意圖過于露骨,令他們這些重視人格高尚的小軍事貴族十分反感。
好在,來自斐迪南一世的一紙君令讓軍中出現的分歧暫時平息了下去:斐迪南一世要求讓遠征軍盡快與托萊多埃米爾議和,避免繼續拖延戰事,以盡快復員軍中的農民。由于確認接下來不會有什么大規模戰斗和調動,因此對于統帥一職的紛爭暫時平息了下來。
最終在8月13日,萊昂納多的納瓦拉近衛軍和炮兵連、克萊貝爾的重騎兵中隊、還有奧維耶多伯爵的八百人個人常備軍組成了一支精銳部隊,護衛著負責談判的幾位遠征軍將領前往托萊多。
——
此時此刻,我們的尊貴的埃米爾馬門還躲在托萊多城內瑟瑟發抖,畢竟他的數千精銳親兵折損過半,而且征召的奴隸和貧農也不知逃哪里去了,再加上士氣集體崩潰和對那支異教徒軍隊對恐懼,可以說托萊多全軍上下都已經喪失了與卡斯蒂利亞遠征軍交戰的勇氣。
但他現在必須要裝出仍有與異教徒軍隊一戰的底氣,同時也要盡力阻止他的親兵損失慘重的消息的傳播,否則誰知道他那些不安分的貴族領主會不會動歪心思,比如說趁機獨立、要求降低君權、或者是直接起兵造反。而在后倭瑪亞王朝崩潰后,這些陷入混戰中的泰法政權經常發生這種事,托萊多埃米爾國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時間已經不等人了。8月13日,由兩千多人護送著卡斯蒂利亞談判隊伍已經抵達托萊多城下。從塔樓上,馬門遠遠地看見了那些異教徒軍隊的陣型,而當他看到那支有密密麻麻的長槍樹立著的方陣時,他幾乎是心肺停止了。
為什么是他們,真是陰魂不散啊……馬門捂著胸口,緩緩地跌落在地上。兩旁的親兵見狀連忙上前查看,不過緩過勁來的埃米爾揮了揮手,便自己重新站了起來。
“罷了,看看他們有什么打算吧……”埃米爾已經不抱任何僥幸心理了。自從被萊昂納多的大方陣打出陰影之后,他已經理解了薩拉戈薩為何會被如此迅速地征服(雖然大方陣并沒有對在薩拉戈薩的勝利做出任何貢獻)。現在,他似乎也做到了幾個星期前薩拉戈薩埃米爾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