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一看到獨眼龍,爺爺頓時怒了,直接從炕上跳了下去,一把抓住了獨眼龍的領子。
“老哥,你可不能這樣對我,不然你這孫子可就沒救了。”獨眼龍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畏懼的神色。
“說!你究竟做了什么?”爺爺瞪大眼睛,狠狠問道。
“老哥,別這么大肝火,我是在幫他,不是害他。”獨眼龍掰開爺爺的手指,微笑說道。
“人都被你害成這樣了,還說是幫?”爺爺拔高了聲音,怒不可遏。
獨眼龍卻故作玄虛的搖了搖頭,道:“你們看事只能看到表面,不知整件事情背后的因果。”
八年前,那個順著河水飄過來的那個女人,你們當她是個傻子,可知她來這里的真正目的?”
此話一出,我們全家人皆是一愣,他怎么知道嬸子的事情?
光憑這幾句話,爺爺自然不能信他,爺爺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道:“你別想蒙混我。”
獨眼龍搖了搖頭道:“那女人來了八年,你們家又沒栓著她,有胳膊有腿的,為啥非要等三年前才離開。”
“呸,她是個傻子,怎么能想這么多,要不是那場洪水,根本不會出事兒!”這時,奶奶板著臉說道。
“非也非也,那女人可不是普通人,她是沖著你這個孫子而來,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自然也就走了。
只不過你那家那混蛋兒子把持不住自己,做出了那種事情,要不然,你這孫子早就沒了。”
“胡說!你不要在這里胡謅,說啥我也不信你!”爺爺又羞又怒,大聲叫著,提起菜刀就要和獨眼龍拼命。
“那傻女人跳進渾水的時候,眼睛是不是忽然變得清明了,是不是?這就是鐵證。”這個時候,獨眼龍也有些急了,大聲的吼道。
此話一出,三年前那一幕便浮現在爺爺奶奶的腦海之中,事情,還真如獨眼龍所說。
爺爺舉起的菜刀又放了下來。
獨眼龍松了口氣,然后又道:“你問問你這孫子,是不是從三年前開始,腋下長了一個肉瘤子,拇指大小,是還是不是?”
此話一出,爺爺奶奶都看向了我。
而我,整個人都驚呆了,確實有這事兒,三年前我的腋下忽然長了這么個東西,不疼也不癢,我一直沒當回事兒。
我一臉驚訝的看著獨眼龍,爺爺奶奶看著我的表情,自然也明白了過來。
“老哥,收起菜刀,要相信我,我們都是人,自然不會害你們的,能害你們的,自然不會是人!”
此話一出,我心中頓時生出一陣寒意。
獨眼龍方才說是嬸子害了我,那她現在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嬸子不是人了?
“那我孫子脖子上的東西怎么解釋?”爺爺還是有些不信任的問道。
“害,我這趟來,不就是為了解決這事兒嘛?”
說著,獨眼龍從他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個紙包來,放在了炕檐上,然后看著我說道:“你現在摸摸腋下的肉瘤子,是不是沒了?”
我伸手一摸,還真的沒了。
看著我一臉驚訝的表情,獨眼龍笑著說:“把這包藥粉抹在紅斑上,一天抹三次,三日后,自然就消了。”
說完這話,獨眼龍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爺爺急忙追了上去,反而有些難為情了,支支吾吾說道:“先生,你看這,我這狗咬呂洞賓了,該怎么謝謝你呢?”
“哈哈!”獨眼龍大笑一聲,徑直離去,“不用謝,后會有期。”
獨眼龍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了,一直沉默的妹妹,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忽然說了一句話:“哥,這個人不是好人。”
妹妹忽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我驚出一身冷汗。
奶奶也是頃刻間嚇的臉上沒了一點血色。
奶奶摸了摸妹妹的小臉蛋,小聲問道:“妮兒,你怎么知道的?”
妹妹的眼睛還在盯著院門口,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壞人!”
奶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當是小孩子胡說的,但我的一顆心卻懸了起來,有時候,小孩子會有大人們不具備的直覺,還很準。
獨眼龍走了以后,我們全家人都犯難了。
要不要將這藥粉往斑上抹呢?
爺爺提議說還是算了,不如趕緊去縣里的大醫院看醫生靠譜。
奶奶思索了片刻,說要不先抹著試試,反正就這么一小塊紅斑,要是不管事兒,每天再上醫院也不晚。
商量再三,最終決定,還是抹吧。
要是出現什么奇怪情況,及時停藥就行。
將這藥粉抹在紅斑上,我頓時感覺一絲絲的涼意透過我的皮膚往體內滲透,原本瘙癢的感覺很快就沒了。
這藥還真挺管事兒。
爺爺奶奶也頓時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這個時候,妹妹卻忽然又說話了。
“哥,這個藥粉你最好還是別抹了,不像好東西。”
這話一出,我們原本落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一家人頓時愁容滿面。
于是我們也沒有再按著獨眼龍囑咐的去做,只抹了這一次,打算先看看情況,如果明天不見好轉,就直接去縣里醫院。
到了晚上。
外面起了很大的風。
吹的院子的老槐樹嘩嘩直響,家里的氣氛變得更壓抑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總感覺事情不對,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天晚上,月亮很圓,我家的窗戶上沒有窗簾,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我透過窗戶,可以隱約看見外面的東西。
爺爺奶奶他們都已經睡著了。
我靠在墻壁上,摸了摸脖子上的紅斑,陷入思考。
這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我家窗戶外,正從外面向里面看。
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了我一跳,我定眼一看,竟然是我那被洪水沖走的嬸子,她那張臉慘白如紙,直勾勾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肝懼顫,頭皮發麻。
我差點就嚇的叫了出來。
這時,嬸子將食指放在嘴邊,對我做出一個噓的動作,然后她沖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出去。
我驚出一身的冷汗,大氣都不敢出,但卻鬼使神差的披上衣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一出家門,我膝蓋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
還真的是我嬸子!
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院門口,背對著我。
這可是被洪水沖走三年,音訊全無的人。
是人是鬼,那可真不好說。
一陣寒意自脊背竄起,驚的我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葉子,你相信嬸子嗎?”清冷的月光下,嬸子站在門口,頭也不回的對我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嬸子清醒時候的說話,聲音很好聽,但是在這涼夜之下,卻顯得格外蒼涼。
我咽了口唾沫,緊張的問道:“嬸子,真的是你嗎?你這些年去哪了,我小叔現在怎么樣?”
我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嬸子背對著我,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你小叔還好,嬸子今天來找你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怔了片刻,狐疑的問道:“為什么選中我,而不是找其他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那個來找你的獨眼龍不是好人,不要信他。
幾年前我設下的陣法已經給他破了,這個村子現在很不安全,嬸子這次來找你,是希望你幫嬸子一個忙。”
我心頭一怔,連忙問道:“什么忙?”
“九道水窟第三窟的山洞里有一個泉眼,上面壓著一塊石頭,你去幫嬸子把它挪開。”
九道水窟,那是民國年間修建的九個水庫。
廢棄多年,暗礁特別多,每年都會淹死幾個打漁人。
十里八村,談及色變,都說那水窟下面藏著水鬼,每年不害死幾個人,決不罷休。
小時候,爺爺奶奶也是嚴令禁止我靠近那里。
聽到這,我的臉色已經逐漸陰沉下來。
這時,嬸子又說:“我們是親人,相信嬸子,不會害你的,更不會害你妹妹!”
留下這句話,嬸子沒有再多說什么,她步履蹣跚的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說來也怪了,從我第一次見嬸子以來,她走路一直是一瘸一拐的,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還是這個樣子。
嬸子離開后,我的心情很沉重,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忽然出現的獨眼龍。
消失三年再次出現的嬸子。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應該相信誰?
我點了一支煙,瞇著眼睛,思索著。
嬸子離開時的那句話對我沖擊很大。
她說我們是親人,她不會害我,這句話我不敢信,畢竟小叔當年對她做出那種事,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走的時候,順便還帶走了小叔,從這一點就足以證明。
不過,她說她不會害妹妹,這應該是真的,畢竟虎毒不食子,妹妹可是她親生的孩子。
在相信獨眼龍還是嬸子這個問題上,我抽了一支煙后,最終決定還是相信嬸子。
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妹妹的親娘。
既然獨眼龍不能信了,那他給的那包藥粉自然也不能用了。
我有些累,便回屋睡了。
第二天醒來,妹妹高興的指著我的脖子說:“哥,娘把你的紅斑治好了!”
這話一出,爺爺奶奶臉色頓變,奶奶更是輕輕在妹妹屁股上打了一下,嚴厲道:“不許胡說!”
“妮兒沒有胡說,娘昨晚回來了。”妹妹看著奶奶,委屈巴巴的說道。
爺爺奶奶面面相覷,臉色更加的難看。
這時,我的心里翻天覆地一般,嬸子昨晚回來的事情,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來自血脈的感應?
我從炕上跳下去,跑到穿衣鏡前一照,紅斑還真的不見了。
我有些疑惑了。
究竟是獨眼龍的那包藥粉起了作用,還是真如妹妹所說,是嬸子幫了忙,這就不好說了。
總之,妹妹最近經常語出驚人的奇怪表現,讓我覺得,妹妹不是一個平常的孩子,她能感應到常人無法感應的東西。
既然如此,妹妹覺得獨眼龍不是好人,那他應該就不是好人。
即便我有些不相信嬸子,但我還是信我妹妹的。
那么嬸子讓我幫的這個忙,看來是非幫不可了。
我摸了摸脖子,紅斑沒了,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隱隱就覺得,好像要有糟糕的事情發生。
爺爺奶奶看我脖子上的紅斑沒了,倒是松了口氣,臉上的愁容也消了不少。
午飯過后,我便準備動身去九道水窟,于是便和爺爺奶奶扯了個謊,說我去發小二軍家一趟,找二軍敘敘舊。
爺爺奶奶也沒多想,只是臨出門的時候,奶奶對我說了一句:“早點回來。”
我點了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這時妹妹卻跑過來,抱住了我的腿,死活都不肯讓我走。
“哥,你今天哪都別去了,留下陪妮兒。”
說著,妹妹眼淚汩汩的,都快要哭了。
奶奶哭笑不得的說:“這孩子。”
爺爺抽了口煙說:“妮兒,松手,哥哥有哥哥的事情,不要總纏著哥哥。”
“好吧。”妹妹嘟了嘟嘴,不甘心的放開了手。
我摸著妹妹的小腦袋,安慰道:“乖哈,哥哥一會兒就回來了。”
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我這心里卻是愈發的不安起來。
妹妹不肯讓我出門,難道又是她那奇怪的直覺在起作用?
算了,想這么多干嘛。
我狠狠晃了下腦袋,下定決心,走出了家門。
九道水窟就在我們村子外,不算遠,我頂著烈日,走了半個小時的路程,就到了九道水窟。
抬頭看去,連綿起伏的大山,郁郁蔥蔥的植被,幽暗深邃。
這九道水窟就修建在大山腳下,幾十年前黃河改道,這九個水窟干涸了六個,第三窟就是其中之一。
一個巨大的深坑下,還儲蓄了一些已經發臭發綠的積水,不遠處的山洞里,一條細若絲帶的水流源源不斷的流進深坑。
這條水流的源頭,想必就是嬸子所說的泉眼。
山洞外是一大片坑坑洼洼的巨石,并沒有路,想要進山洞,就得從這些巨石上攀爬過去,還得提防不要掉進深坑。
我小心翼翼攀上巨石往山洞里爬,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烈日下,整個后背都像是著火了似的。
不一會兒便是一頭大汗,汗水順著臉頰往下落,特別的癢,我伸手擦了一把熱汗,繼續前行。
也就十幾米的距離,足足爬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后,我終于爬到了洞口。
剛進山洞,一陣冷風便撲面而來。
我長吁了一口氣,坐在石頭上乘了會兒涼,然后繼續往前走。
山洞里面堆滿了魚蝦死后的骨骼,估計都是當年水庫還沒荒廢時游進來的,水退了以后,都干死在了這里。
這山洞也不深邃,沒走幾步,就到了盡頭,我也看到了那個泉眼,上面還真壓著一塊石頭。
我走過去,蹲下那,定眼一瞧。
也就是一個拇指粗細的泉眼,不停的往出冒水,還騰著一絲絲的熱氣,上面壓著的這塊石頭也就餐盤那么大。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找到你了!
同時,我的心中也更加疑惑,嬸子為什么要讓我來搬開這塊石頭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
于是便將這塊石頭搬起來,準備扔到一邊,石頭在熱氣的蒸騰下有些燙手,我不免就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下去,我不禁心頭一怔!
石頭上刻著三個鎏金的繁體字,只不過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變得斑駁不清,不易察覺。
仔細定眼一瞧,原來是:“石敢當!”
泰山腳下的石頭,稱之為石敢當,有鎮妖驅邪的作用。
泰山遠在山東,究竟是什么人將這塊石頭不遠千里的從山洞弄到這里,壓在了這個泉眼上?
那他的目的,是用這塊石頭在鎮壓什么?
我現在將石頭挪開,會不會惹來什么禍亂?
那要不要放過去呢?
正這么琢磨著呢,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葉子,謝謝你。”聲音是從山洞口傳來的,我嚇了一跳,趕緊抬頭。
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
“嬸子,你怎么?”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嬸子打斷我的話說道:“好了,以后你自然會明白的,趕緊回家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說罷,嬸子向左邊一轉身,不見了。
我趕緊扔了手里的石頭,沖了出去。
沖到洞口,我向左邊看去,好家伙,早就沒了嬸子的人影,那是懸崖峭壁,難道嬸子從這懸崖峭壁上跳了下去?
這懸崖幾十丈高,真跳下去還不得摔死?況且我也沒聽到什么動靜啊!
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這一刻,我懵了!
嬸子離開時那句話刺激著我的神經,在我的腦海中回蕩,久久無法揮去。
“快回家,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一刻,寒意從四周宣泄而來,我打了個冷顫,趕忙順著巨石往出攀爬。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心里擔憂,我就總是怕自己一個沒踩穩掉下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山腳下,我長出了一口惡氣,激動的差點沒哭出來。
這時候,壓在我胸口的這塊巨石總算是落了下來,我拼了命的往回家跑。
轟!
一道驚雷忽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