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媽媽,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啊,你是不是和爸爸一起騙我?爸爸說我只要考到一百分你就會回來了,可是我考到一百分了,媽媽你在哪里啊,你是不是不要我和爸爸了啊……”
她聽著電話那頭女兒稚氣的聲音,她說不出話。
——有多久了?自己來到這里已經有多久了?
她才將30出頭——有一個英俊、善解人意的丈夫,6歲的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女兒——她最可愛,是自己掌心的寶,心尖尖兒上的肉。
“……老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耳畔的聲音忽然就消散了去,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隨即便又被拷上了那冰冷的銬子,“打完電話了吧?走吧?!?p> 她空洞的眼終于順著手腕兒上的冰冷稍稍地轉上了一轉,待她再有了些知覺,儼然已經又回到那冰冷的大鐵籠子中去。
“警官,警官!別走!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就讓我出去吧!我母親已經八十多歲了,沒有我,她熬不住的,熬不住的!我知道我錯了,我保證,我保證只要你讓我出去見見我母親,我以后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我保證!”
她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循著那聲音的來源緩緩地望了過去,——一個女人,與自己年齡相仿,——或許在這之前她同自己一樣好看吧。蓬亂的發也遮掩不住她骨子里的那股秀氣,真可惜,她怎么會在這兒呢?
——自己又怎么會在這兒呢?
她用早已干涸的手撫摩上自己已如柴的頰:再看看那女人,自己如今倒也同她一般蓬頭亂發,歲月的紋過早地爬上了本應青春的面容,深陷的眼眶快要再捉不住松散的灰珠;她艱難地張開喉:再聽不到那圓潤飽滿,而今是嘶啞若塞北的黃沙!
她坐下來,寒冷使得她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她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她看著眼前乖巧可愛的女兒,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現在的自己事業得意,英俊善解人意的丈夫,還求什么呢?
將女兒送到學校后,她回到家中。開門的是溫柔而善解人意的丈夫。她坐下來,打開電視,丈夫將泡好的茶遞給她。
“最近你太累了,”丈夫如此說,“接秀秀的話就讓我去吧?!毙阈闶撬驼煞虻呐畠海敵踝约号c丈夫給女兒取名時決定叫秀秀,亦是因為希望女兒同自己一般秀氣大方像干凈得不染一塵的蓮。
她的名字叫蓮。
她安靜地躺在沙發上,緩緩地閉上了眼。
良久,她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吵醒。
“你好,是蓮嗎?”
“是的我是,請問你?”
“蓮,我可找到你了,我是云啊。”女人的話語中掩藏不住的興奮,蓮這才想起:這是自己大學的好朋友,云。
“蓮,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聚會,對不起這么突然聯系你,我也是才找到你的聯系方式。你會來嗎?”
她突然想到了丈夫:他那么善解人意,自己說明情況,他興許也不會不同意的吧?
“這樣啊,那今天晚上我去接秀秀吧?!闭煞蚪拥剿碾娫捄螅徊怀鏊系耐饬?。
?。ǘ?p> “蓮,你終于來了!”
她環顧四周:燈紅酒綠。男人和女人們眼中放出異樣的光彩。
說實話,她從未來過這種場所。
“蓮,快過來吧?!弊约旱暮糜言诓粩嗟拇叽佟K樟宋杖?,終還是走過去找了一個并不顯眼的角落坐下。
“怎么這樣不合群?”云走過來問道,手中遞過來的酒杯隨著燈光搖搖晃晃。
“我不會喝酒的?!鄙徎卮鸬馈K靼鬃约翰粍倬屏?。若是喝醉了,夜不歸宿不說,回去晚了,丈夫也會很擔心。這樣想著,蓮有些不敢輕易接過那杯正隨著燈光搖搖晃晃的酒。
“我們是不是好朋友?”云——她現今眼前嫵媚風姿的女人,自己大學時代的好友,正逼著她喝下那杯酒。
她深知:只要喝了這一杯,接著,就是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如此下去,后果可想而知。可是,云——這個女人,曾是在自己最為失落難過時唯一依靠的好友啊。
就一杯,沒事的,就算回敬她對我的幫助了,后面的,無論如何也要推掉!
她這樣想著,烈酒入喉。她有些接受不了地咳嗽起來。
“好好好!再來!不喝可不給面子喲!”說話的,是云旁邊一個陌生的男人。蓮看看云,再看看那個男人,那一丁點兒可憐的自尊心驅使著她,控制著她,她端過酒杯,一飲而盡。
不久,酒精的作用開始在她的體內一點點擴大,膨脹。她再也支撐不?。好媲暗娜恕⒄鸲@的聲、燈光、煙霧融合在一起,旋轉……
“我……去下洗手間……”她搖晃著起身,踉蹌著走開。
“哎喲!她不行啦!”身后的男人大叫一聲,云悄悄把那包白色的粉末倒入酒杯。
她重新坐回那個位子,興許是酒精的作用還未過,使得她繼續同他們把酒余歡。
(三)
她回到家,精疲力盡。她踉蹌著癱倒在沙發上,喉嚨還是烈酒刺激過后忍不住的痛。丈夫和女兒早已睡去——或許是等的太久了吧。
第二天一早,她渾身酸痛的從床上坐起——丈夫和女兒已經出門。
——突如其來的頭疼:怎么了?是酒精的作用還沒散去?不,酒精的余味還殘留在口中,
她恍惚看到燈紅酒綠,男人們女人們在舞池中的歡肆。她還想再喝,她還要再喝——她怎么了?
她慌張地從床頭抓起手機,急忙撥出了那個電話號碼:“昨天的酒還有嗎?還有嗎?!”
電話那頭的女人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怎么,昨天還未盡興呢?”兩人見面后,蓮抱起酒瓶大快朵頤,“我以前不喝酒的?!彼f。女人笑著,丟給她一包白色的粉末。
“我……難道說……?”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你……?!”
她再不敢面對丈夫——以及自己天真可愛的女兒。
“我也不想害你的,蓮,對不起……”女人笑著突然哭了起來,“老板說,只要我再拉兩個人,他就給我百分之九十的提成,……你知道的,我離婚后沒有錢,日子也過的不好……看在我以前幫過你那么多的份兒上,這次你就當幫幫我,好不好……”
“你憑什么!就憑幫過我嗎!你知不知道這樣我該怎么面對我的丈夫啊……”兩個女人終究是哽咽。
她回到家,丈夫開了門。
“蓮,你去哪兒了?”面對丈夫的問話,她無心去聽,她也害怕去聽。她在想,她在躊躇:告訴丈夫嗎?可是自己已經這副模樣,丈夫知曉后又會怎樣呢?女兒又將怎樣呢?
?。ㄋ模?p> 她終是隱瞞了。
丈夫說,自己最近有些反常,其實她知道。女兒向她求饒:媽媽,我不要買玩具了,你不要打我了。
可她能改變什么呢?
——一次次瞞著所有人將那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倒入嘴中??捎种钡揭淮未吻逍押螅趾蠡诘脦讓⒅舷?。
——迷惘,后悔。
——直到她吞食下最后一顆“糖”。冰冷的銬子便毫不留情地死死拷在了自己的手上腳上?!皨寢專 迸畠汉窟?,丈夫亦心痛著……
訣別。
她醒來,眼淚濕潤了自己早已經干涸的臉。
噩夢。
她轉頭,看看自己用長長的指甲在凄冷的泥瓦墻上刻畫下的印子,她算著的,出獄的日子。她多盼著那天早些到來。她想:也許,丈夫此刻已經做好了他最愛吃的菜,和女兒一起在家等她回去。

芥末青花
本篇為本人原創,曾于2017年3月26日榮獲GZ省GY市中學組禁毒征文比賽二等獎 禁毒的話題永不過時。平白世上走一遭,可以嘗試、體驗的新鮮事物其實并不該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