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小阿悄和四美等人聚在一起接手這間鳳鳴樓，為的不就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嗎。

　　與其被人像金絲雀一般關在籠子里，她們更愿意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野雀。

　　“既已決定入江湖，不知你是加入馮氏商會呢，還是選擇入永鑫？”

　　小阿悄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饒有深意的繼續問道。

　　“大阿姐消息果然靈通，馮氏商會確實有意招攬，但我當時就婉拒了馮先生的美意，招婿只說更是捕風捉影。”

　　“至于永鑫陸先生有意收我入永鑫公司，這倒確有其事，不過也被我拒絕了。”

　　韓陽笑著聳了聳肩，談及拒絕馮敬堯和陸昱晟這兩位大亨的招攬，就如同在說到菜市場買菜，隨便逛了一圈白菜和蘿卜都沒看上一般。

　　雖然在這之前小阿悄早就收到了消息，但當他親口說出來時，還是讓小阿悄心里微微一顫。

　　四美更是同時變了臉色，一個個看韓陽的目光那叫一個復雜。

　　同時拒絕馮陸二人的美意，在她們眼里正常人絕對干不出來這種事。

　　恐怕只有瘋子才敢這般。

　　可韓陽怎么看都不像要瘋的樣子。

　　“你知道不知道能被馮陸二人看重，是無數人削尖腦袋求都求不來的天大機緣？”

　　“你又可知同時拒絕馮氏商會和永鑫公司意味著什么？！”

　　小阿悄猛地坐直身體，臉色凝重的盯著他問道。

　　“我知道。”

　　韓陽輕輕點頭，眼底如無風湖面一般平靜。

　　“既然知道你還敢這么做，一旦惹怒任何一方，明天你就是黃浦江里被剁碎的魚食。”

　　“別指望你手底下招攬的幾十號亡命徒能保得住你！”

　　闖蕩上海灘這么多年，小阿悄還頭一回遇到像他這般膽大包天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有時候她真想把韓陽腦袋敲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大阿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我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一統整個上海灘商界。屆時我將用我的方式，讓上海灘老有所依，幼有所教，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書讀，底層大眾不會再被欺負。”

　　“我要讓所有人都活活出個人樣來！”

　　韓陽的聲音并不大，但字字句句落入小阿悄等人耳朵里，都讓她們振聾發聵。

　　此時的他，眼里如同有光，晃得就連這位大阿姐都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活了二十多年，她們還頭一回聽到這般如同宏愿般的言論。

　　韓陽言詞字句間描繪出的那個世界，是那般安寧、祥和、幸福。

　　光想想就足以讓人心生向往。

　　“上海灘真有可能變成他說的那樣嗎，那不是人世間，而是天堂吧。”

　　“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書讀......我小弟就是在四歲那年的冬天，被活活餓死的。”

　　“讓所有人活出個人樣來，呵呵，姐妹們，你們說咱們和底下那些姐妹活的有人樣嗎？”

　　韓陽這番話頓時勾起了四美她們的傷心往事，字字句句仿佛直戳心頭，讓她們鼻尖發酸有種想哭的沖動。

　　特別是二美最后那句自嘲反問，令三美和四美等人瞬間紅了眼眶。

　　別看她們平日里吃香喝辣穿綾羅錦緞，看起來活成了很多人羨慕的樣子。

　　實則每日那些豪商巨富，幫派員工和洋人到了這鳳鳴樓，她們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笑臉相迎，一口一個爺的招呼著伺候著。

　　每天迫不得已的賣笑討好，不敢談戀愛，更不敢嫁人，這樣真的活得有人樣嗎？

　　更別說那些底層的姐妹，絕大多數都是被人威逼利誘拐騙賣進來青樓的苦命女子。

　　年齡最小的，當初才十三四歲啊。

　　盡管小阿悄執掌鳳鳴樓之后，她們的情況有了很大改觀，更是盡力護著她們。

　　但一入風塵深似海，到死都是伺候人的命。

　　“癡人說夢！”

　　“你剛才說的那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吧，這人間怎么可能存在。”

　　“韓先生，你有野心想出人頭都很正常，因為這是幾乎每一個來十里洋場闖蕩之人的共同夢想，沒必要給自己臉上貼這么厚的金吧。”

　　“如果剛才所言真是心中所想，那我倒是想問問，你為何要這么做，莫非你想在這人間成圣不成？”

　　過了好一會兒，小阿悄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震撼，故意黑著臉冷笑嘲諷道。

　　四美也一眨不眨的盯著韓陽，全都等著他的解釋和回答。

　　韓陽淡淡一笑，想了想輕聲道：“大概是為了我心中的正義吧。”

　　他不想再說家國情懷之類的大道理，說的太多太深四美等人也不一定聽得懂理解的了。

　　正義二字，足以詮釋韓陽心中所思所想所愿！

　　來到這亂世，韓陽早已想清楚了自己要什么。

　　“正義？”

　　小阿悄眉頭深深擰成一團，步步緊逼。

　　韓陽聞言忽然展顏一笑，接下來說出的這句話聲音很輕卻又擲地有聲。

　　語氣平淡卻又充斥著濃濃的決然和滔天殺氣。

　　“世間若無正義在，我來持槍做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