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當然都是主任的錯覺，寧緒并沒有與偉大的前輩們一心同體，只不過是對此感到單純的好奇和激動而已。
畢竟那可是空間折躍啊！只有科幻小說中才能出現的東西竟然出現在了現實啊啊啊！
這意味著什么？寧緒腦子中一瞬間閃過了許多。
這意味著人類不再受到光速的限制，從而自由地遨游整個宇宙，而不是窮盡幾代人的時間去走過那以光的腳步都難以跨越的距離。
這意味著從此以后整個宇宙都將為人類敞開大門，或許在宇宙終結，一切寂滅之前，人類能有機會得以窺見宇宙真實的一角——人類是孤獨的嗎？我們的誕生是否只是偶然？在時間的起點之前宇宙是什么樣子？
如此繁多的奇思妙想充滿了寧緒的腦袋，讓他此時忘卻了所有可能的后果，而只是拼盡全力地想要去見識這一切。
過了數秒后，主任才從寧緒那炙熱的眼神中反應過來，然后不自覺地回過了頭去以手掩面。
糟糕，太久沒這么感動過了，竟然有點想流眼淚。
等終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主任這才回過頭來，將手頭上正在忙的工作一扔，瀟灑地站了起身，對著仍在燃燒中的寧緒說道。
“走吧，小家伙，到時候可不要被嚇到了。”
……
于是，寧緒就踏上了說走就走且為期一周的旅途，期間他當然表示出了相當的震驚。
“我們不是有空間折躍么？為什么趕路還要這么費勁？”雖然寧緒沒有這么說，但主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這樣的疑問。
“安分點，能折疊空間的東西你以為能像手機一樣揣在兜里嗎？把宇宙當什么了？”
寧緒聽后思考了一會才了然地點了點頭，并在筆記上“刷刷”地寫下了“未能實現小型化”的字樣。
主任瞥到這一幕后不以為意，甚至補充說道：“這樣可不算公允，畢竟最初的時候，裝置有一整棟樓那么大，卻連芝麻大小的空間都折不了，反倒是現在的裝置不過一個房間大，卻可以橫跨數個星系，這已經是非常成功的小型化了。”
“具體的地點，或者說坐標可以做到精確嗎？”
“還是看情況，如果只是折躍幾公里，精度可以精確到幾微米，但放到我剛才提到的星系間折躍，最多只能保證折躍后的位置你可以看得到目標，說不定是在幾萬米高的大氣層，也說不定是在地心。”
寧緒到這里停下了筆記，轉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主任，最終開口問道：“然后？你們打算用這種精度把什么送過去？”
主任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人。”
“啊？”
“嗯，比如說像你這樣的。”
寧緒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恐懼：“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大家都那么冷漠了，任誰也不會喜歡沒有意義的送死，更何況這已經不算是有沒有意義了，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你說得對。”主任點了點頭，“所以我們一般也不會采用這種方案，臨時計算坐標是來不及的，更何況我們已經失去了那種算力。”
指的是那臺失控的AI么，寧緒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呢？
“然后？我也認為從母星逃走是一個愚蠢的主意，這幾乎掐滅了人類的希望，但好在那批人還不算太蠢，逃走時把能帶走的東西幾乎都帶走了，這其中也包括一張換算表，記錄了母星到這顆阿薩斯星在任意時刻相對坐標的換算規律，百年內有效。”
寧緒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干脆把一顆快爆炸的核彈送到AI肚子里？這樣一來不就解決了？還是說人類已經衰退到連開水都燒不起了？”
誰料主任用白癡一般的眼神看著他：“小子，你學過計算機嗎？分布式運算懂不懂？鬼知道在人類離開的這些年那臺AI又復制了多少次，除非我們能一次性炸完全球，否則這種辦法我們是不會用的。”
“但慢慢來總可以吧？反正母星上也沒人了不是么？”
“不。”說到這主任沉重地搖了搖頭，“我們不能傷害它。”
“哈？”
“課本上的用詞并不準確，那臺AI其實沒有反叛。”主任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出于某種原因，它的協議產生了錯誤，但核心原則依舊是保護人類，當然，這其中不包括企圖摧毀它的恐怖分子。”
“也就是說……”寧緒吞了一口唾沫。
“也就是說，它也同樣掌握著換算規律，只要它想，把炸彈反過來塞到我們的肚子里并不是很難的事情。”
“這他媽開局也太地獄了！”寧緒低聲咒罵道，但又猛然想起什么，“也不對，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直接回去舉手投降不更好？反正它要保護人類也不能傷害我們。”
主任只是面帶憐憫地看著他：“你以為我們為什么要逃？”
沒等寧緒回答主任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說到底，保護這個定義太寬泛了，而且對象又是人類這個整體，為了保護一千萬人而殺掉一百萬人也不能算是違反原則。”
寧緒深呼了一口氣：“你們……你們他媽編程的時候沒有想過這些嗎？為什么要給一臺AI這么高的自由度啊？”
“沒有！我們沒有！”
主任說到這有些痛苦地捂住了頭：“我們，不，是當初那代人窮盡了一切努力將概念上有可能出現的所有狀況都規定死了，本來就算是協議出錯，甚至是保護人類這種底層協議出錯也不該出現這樣的狀況的！”
“那……那到底為什么……”
“不知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主任有些疲憊地坐回了原位置，“而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縱使拼盡一切，我們也要，人類也要知道那個為什么，因為……”
“因為這樣的苦頭吃一次就夠了。”寧緒忽然接話。
主任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接著失笑：“你還挺明白的嗎，我還以為你聽過這些之后會害怕。”
“在親眼見過，以及親身體會過折躍之前，我可不會害怕。”寧緒挑了挑眉。
“哦？那等你見過和體會過之后呢？”
“嗯？之后啊……”寧緒思考了一會，然后興奮地打了一套拳，“那我可真要謝謝整這一出的人了！我說的話依然算話，無非就是當救世主嘛，誰不會呢？”
主任似笑非笑：“我可沒說過那種話啊，講道理你可能只是個送人頭的，救世主還在出生的路上呢。”
“那我也不害怕。”寧緒回頭注視著主任，“我一生所期盼的不平凡或許就發生在此刻，而且，能為人類作出貢獻，成為人類前進路上的基石什么的，我這輩子可從來沒有離這些概念這么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