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姑姑領著三人沿路出宮,正巧遇見六皇子,紅袖姑姑依禮參拜二人,六皇子道“我與馮姑娘是舊識,姑姑稍站站,我們有些話要聊聊”
紅袖姑姑答了個是,便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馮姑娘有禮了,近日怎么常見你在宮里走動。”
“哦,太后仁厚,見我投趣,便沒事兒召見臣女過來聊天解悶。”
“是嗎?我聽說前陣子公主因為你受到責罰,不知是真是假。”
“回六皇子,這都是沒影的事,臣女身份低微,怎敢與公主萬金之軀相較,想來太后因為別的事吧。”
六皇子不言,半晌才道“你的嘴挺嚴的。”采薇抬頭只見六皇子睥睨斜視,無半點初見時的溫雅。
小小年紀已初露真龍氣勢,這六皇子不容小覷呀。
見采薇實在問不出東西,六皇子失了興趣讓采薇離去。采薇擦著汗趕緊跟著紅袖姑姑出了宮。
回到府上,采薇便將二皇子與六皇子相較了一番,二皇子年齡頗大,又有趙氏一族,太子之位可以說是唾手可得,但六皇子出生淑妃,淑妃家世根基雖弱與趙氏,但六皇子人才貌卻又在二皇子之上,加上皇上寵幸淑妃,這六皇子也能爭一爭這太子之位。或許不久之后又是一場血雨腥風吧。哎,不知道到時候這一爭執,將軍府能否獨善其身呢?正當采薇思考之時,錦繡俏云便過來報備“小姐,馬車準備好了,咋們即刻可以回村呢。”
“行,午飯就不必用了,咋們即刻啟程。”
三人正欲出府就遇見候瑾玉騎馬立在門前“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采薇妹妹。你穿著這身白色狐皮罩衣倒叫我沒認出來。”
此時采薇正束著雙髻,幾股辮子垂肩,簪著幾只珍珠雙釵并著一根紅色洋花簪子。里穿紫紅衣,外罩狐皮卦,腳蹬綠粉羊皮靴,加上面若銀盤,目若秋波,整個人俏生生如仙女一般。
“前幾日爹賞的,我覺得暖和便穿上了。”
“此刻的妹妹我倒是想用一句詩來,‘粉雕玉琢器,冰雪琉璃人’。也不知道誰能娶妹妹,當真是福氣了。”
采薇白了一眼候瑾玉,“侯家哥哥說的什么話,我年紀小,聽得不得這些輕狂話,希望侯家哥哥自重些。今日見侯家哥哥穿著,妹妹倒是有句詩送還給哥哥。”
候瑾玉笑呵呵地湊了過來“是什么詩?”
“銀衣公子哥,腹中草莽人”
候瑾玉看著自己穿的銀色衣服便哈哈大笑起來“妹妹才思敏捷,我自愧不如。不過,我這銀衣和你的白狐衣挺配的。”
采薇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便氣呼呼地拉著俏云和錦繡上了馬車,坐上車,采薇打著簾子往外瞧,只見候瑾玉仍是看著自己這邊,倒不是說采薇花癡,不得不說候瑾玉俊朗十分,加上公子氣的風流,顯得更加吸引人,難怪連公主都迷進去了。見候瑾玉仍笑著看自己,采薇頓時紅了臉,摔下簾子趕緊將馬車走。走到半路,錦繡就道“侯家公子怎么老愛和小姐過不去。”
“是呀,我冷眼瞧著候公子對誰都親親熱熱,就是對小姐是冷一句熱一句。惹得小姐不開心。”俏云也附和道。
“誰知道呢,可能我與他八字不合。咋們也懶得說他了,說說你們兩個存了多少體己,這次回家,我可要好好去你們家里吃上一頓才行。”
“就怕小姐不賞臉,去年你去我家,我娘和我奶奶高興地別提了,這次回了書信,八成預備好了茶點等小姐去呢。”
“好,咋們先去錦繡家叨擾叨擾,再去你家怎么樣”采薇一把摟住俏云道。
俏云拉著采薇的手“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咋們今日就去。”
“那敢情好,不過今日取得急,可別怪我家沒好茶吃哦。”
幾人嬉笑一陣便窩在一處打起盹,行了半晌才到村口,幾人先是到錦繡家。錦繡娘宋寡婦見狀慌得趕緊起身迎接。“來的太突然了,我估摸著要到明日才來我們屋了。”
“許久沒見宋嬸嬸了,想著剛好在前村,順道就來你們家坐坐。”
這邊錦繡奶奶趕緊鋪好墊子引著采薇上座,宋寡婦親自斟好熱茶遞給了采薇。采薇含笑接過茶,雖說這宋家自然比不得將軍府寶鼎香爐,但屋里燒了爐子,兼因錦繡日常補給銀錢,屋里有增添了許多物件,宋家倒比以往富貴了幾分。
宋寡婦知道采薇許久沒回家,便挑了村里新鮮事講與采薇幾人聽。不是誰家結親就是誰家分家,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是楊翠蓮居然從尚書府出來了。
“以前聽說她被嫡小姐看中拉在身邊做丫鬟,想不到犯了事,被小姐一怒之下給打發回來了,楊家因為這事兒沒臉鬧得氣了好一陣。那楊翠蓮本在尚書府受了一頓責罰,又在家受了她娘的氣,這一氣呀就病倒了。那她娘見她面子沒掙到,惹了病回來又要花錢,又擔心村里人給難看,于是整日在家不出來。現在呀,村里人都偷偷笑話他們一家呢。”
錦繡奶奶本就因為錦繡一事氣那楊家,現在楊家出了事她倒是頭一個開心“活該現世報。他們一家以前趾高氣揚的輕狂樣,實在讓人看不過眼。”
采薇本來對楊翠蓮不喜,但想著當日她在薛府受辱,又想著羅嬌蘭那樣刁鉆的主子也忍不住替楊翠蓮可憐。錦繡是個通透人見采薇臉色不好,便岔開了話題。
這時錦繡奶奶頗為神秘道“你大舅家的妞梨花現正住在你小舅家呢。”
旁邊宋寡婦遞了個眼神,錦繡奶奶知道自己說錯話便打住了嘴出去了,宋寡婦笑著道“這原本是你家的私事,咋們外頭人不好多言,還是等你回去好好看看便知道了。”
采薇也納悶梨花好好的怎么跑小舅家了,于是趕緊借口和俏妞朝后村走,與俏妞拜別之后采薇便回自己家去了。剛好采薇奶奶和采薇娘正站在門口巴望著采薇。
“總算回來呢,進屋吧。”吳老娘趕緊捂著孫女的手拉近屋來。
“爹、崇化還有仲秋呢?”
“崇化還在學堂,你爹去田里看水啦,仲秋剛睡下。”吳二娘趕緊抱來烤爐,遞上熱茶。
“奶奶和娘趕緊坐下吧。別為我忙前忙后的了。”
“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可不是要忙前忙后的嗎?聽說你今年得了恩典去宮里過年了。可有什么新鮮玩意兒,說給奶奶聽聽,也讓我長長見識。”吳老娘笑的一臉和氣。
采薇便趕忙撿了些宮里趣事兒講給二人聽,講過之后采薇喝了口茶便忍不住問了一嘴“聽說梨花妹妹住進小舅家了,可有此事?”
吳老娘嘆了口氣不言,吳二娘便無奈道“你梨花妹妹實在可憐,奈何攤上這樣的人家。你大舅為了銀兩居然將她與一個小混混家定親,定親便定親吧,你大舅舅想著梨花既然要嫁過去,便想寄養到男家,那男家又是個潑皮,居然也不拘梨花的年齡,硬是要與梨花同房。”
“梨花才滿十二歲,那家人也太禽獸了些。”
“可不是嗎?你梨花妹妹哭著不依,你大舅也不管,后來梨花心一橫便趁夜從那邊逃了出來,她想著找你小舅一家,原本你小舅媽略有遲疑,畢竟這是你大舅家的事,不曾想梨花看著柔弱,實際卻很決絕,直接在寒冬臘月里跳河,多虧你小舅才撿回一條命。”
“那后來了。”
“哼,你大舅因此便訛上你小舅,說要么給五十兩銀子,要么帶梨花回去。我們看著梨花可憐便給了你大舅五十兩把這事兒了了,如今梨花就住在你小舅家。每日除了燒飯洗衣帶孩子便不出一步門。哎,可憐見的。”
想不到梨花如此凄慘,“那外祖母怎么不說上一句呢?”
吳二娘小聲道“你外祖父可能就這陣子了,你外祖母一天照顧外祖父已經自顧不暇,實在是沒精力照顧梨花。”
“外祖不過是挨了板子受了氣,怎么突然就——”
“是呀,按理又不是了不得的大病,給了那么多銀兩怎么也不見好。”
采薇也想不出所以然來,便道“或許是因為外祖父年齡大了,禁不起了吧。”
吳二娘聽了也點了點頭,然后對著采薇道“你年齡與梨花相仿,多和她說說話,寬寬心吧。”
“她才回來,你讓她歇歇吧,明日再去。”吳老娘心疼孫女奔波,忙說著。
采薇點了點頭表示應了。
第二天,采薇便去小舅家拜訪,就見梨花一人在廊下洗著衣服,見采薇來了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洗衣裳。還記得幾年前見梨花是個活潑的模樣,如今怎么如行將朽木一般,了無生氣。采薇一面心疼一面又不敢唐突,趕忙叫了一聲舅媽,就見小舅媽抱著個孩子出來“呀,蘆花來了,趕緊進屋吧。”
采薇跟著小舅媽進了屋,這屋早就重新翻修了一番,已沒有以往破敗之相。小舅媽含笑著說著最近兩年的生活,家有余糧不說還已有存款,養活三個孩子沒什么問題。話題有扯到了梨花身上,小舅媽嘆氣道“哎,梨花確實可憐,有她在家也挺好,幫我分擔家務,不過就是整日里不說話不出門,我真怕她再做傻事。”
這邊剛說完,梨花就晾好衣裳進屋“嬸,衣服洗好了,還有什么要做的。”
小舅媽道“你趕緊歇歇吧,不用做什么呢。”
梨花哦了一聲便進了屋不在出來。
“你看吧,她就這樣,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
采薇便跟著進了梨花屋里,只見梨花一人呆坐著望著窗外。
“梨花——”
梨花看了一眼采薇便轉過頭也不言語,采薇坐到梨花身旁拉著手道“梨花妹妹,我知道你心里屈,不過如今你已經逃出火坑,現下也該放寬心才是。”
梨花縮回了手,她對采薇是又敬又厭,在家時,父母因為采薇得了恩賞便常責打自己泄憤,所以看著采薇便想起以往的屈辱來,心中難免憤憤。但想著這姐姐平日待自己極好,且三姨一向可憐自己,時常送來慰問,便又生了幾分喜歡之情。
采薇并不知道梨花心思,只當她因父母的原因才對自己愛答不理。
“我想著你在這里待著也是心煩,不如跟我去帝京散散心吧。”
梨花怯怯道“去去帝京嗎?”
采薇點了點頭,梨花想了想回了一句“那我去吧。”
見梨花話少,采薇也沒在多言便辭了小舅媽回家去了。回到家采薇便把這事兒告知了吳老娘等人。
吳二娘道“雖說你已經是小姐,到底不是正經小姐,這樣又拉個人進去成嗎?”
“娘別擔心,如今府里都是我的人,安排個梨花倒沒什么?我只怕到時候梨花去了還是這樣該怎么辦?”
“成事在人,你已經盡人事了,剩下的便看她自己了。”
采薇也只得如此,用過午膳之后帶著俏云錦繡去瞧梨花,錦繡和俏云皆是活潑人,知道梨花也要進府便把府里情形告知梨花。
說是帝京城繁花似錦,將軍府風景秀麗人杰地靈,又說府里的丫鬟小廝們都是好相處的,梨花見她們說的這樣好,心生向往,不知不覺對去帝京有了希冀,或許在帝京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所呢。見梨花精神好了,采薇心下也開心幾分。過了兩日,幾人又聽得楊家楊翠蓮定親的事。
“被攆出府還有什么臉面再去別的府,還不如趁著年齡合適趕緊配個小子”吳二娘一面挽線一面與采薇閑聊。
“那翠蓮可愿意?”采薇忍不住問了一嘴。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胳膊擰得過大腿嗎?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哪怕一萬個不愿意也得肯。”
采薇悶悶不說話,吳二娘瞧出采薇心思。又道“那家人雖不如楊家富裕,但也不是窮人戶,她嫁過去也有吃有喝,況且聽說與她相配的男子年齡合適,樣貌也不算太差。”
聽這樣一說,采薇便覺得心中安慰了幾分。
吳二娘笑道“你就是心善,你放心,哪有父母不愿自己子女好的,也不是所有人如同你大舅一般。欸,說道親事,我想起你來,你雖說明年才十三,但是親事也該想想才是。”
“娘,我才多大呀。想這事兒干嘛?”采薇嗔怪道。
吳二娘笑了笑“咋們周朝都是十三定親,十六出嫁,過了明年五月可不該給你定門親事了嗎?”
也對哦,這古代一般嫁的都挺早的。如果入鄉隨俗的我也是該想個對象才是。
吳二娘湊了過來“可是有心儀的人了?”
采薇臉紅道“娘說的什么話?我整日里就與小姐們一塊兒玩,認識的男子不過是世家公子,雖說我是小姐,但到底不是親的,我可不敢高攀。”
吳二娘道“我們不高攀,娘瞅著錦繡她二哥挺好的,以前呢,到時我們配不上人家,現在不同了,你身份高了,我想著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也是見錦繡二哥長大的,論人品當真是沒話說,你若有心,娘去探探口風。”
“娘,我與錦繡二哥平日都沒說上幾句話,您還是別操這份心了。您還是多多替崇化和仲秋打算才是。”
“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娘有句話告訴你,這世家公子大多都是多情的主,娘不求你能嫁入高門,只愿你平安快樂就好。”
采薇聽了覺得感動,抱著吳二娘的脖子撒嬌起來。
在安樂村待了幾日,采薇便準備打道回府。錦繡和俏云早就準備好了包袱在村口等著,梨花也局促地拿著自己包袱等著采薇。幾人招呼好了馬車齊齊上了路,一路上錦繡和俏云插諢打科,梨花見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帶梨花去帝京是正確的選擇呀。
到了將軍府門口梨花便被府里的氣勢給鎮住了,錦繡和俏云細心,拉著她進府。一邊介紹這府里的一景一物,一邊說著府里的規矩。
進了廂房,采薇先是遣走了旁人,獨留下梨花一人,采薇攜著梨花手道“如今進了府,你安心便是了,平日里跟著琥珀姐姐身邊伺候。若旁人不在的時候你便喚我姐姐就是了。”
梨花小聲道“姐姐”
采薇安心的撫了撫梨花的頭發“我現在把你安排在我隔壁房當差,那里住著兩個孩子,不過幾歲,你只管照顧他們吃喝即可。若有什么不會的只管問你琥珀姐姐便是了。”
梨花忍不住問了一嘴“是府里的小少爺嗎?”
“不過是將軍的遠親,因家里父母親人都不在了,這才投奔到這里的。”
梨花想著這兩個孩子身世可憐,忍不住聯想到自己。
見梨花臉色郁郁,采薇也猜出一兩分便道“你好好待他們便是了。”
接著幾天梨花便跟在琥珀身邊伺候吉祥和平安二人,因梨花忠厚細心,平安和吉祥便時常跟在梨花后面,沒事兒便喚著梨花姐姐姐姐地叫著。
梨花在府里好吃好喝待著,琥珀錦繡等人又待自己極好,加上主子也這般和氣,在府里的笑容也越來越多。看著梨花的變化采薇也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