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煒踉蹌著走出了尸坑,他的身體已經沒了多少力氣,只能緩緩的靠在一個大樹下面。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再疼痛,但他每一次想到自己頭顱被斬下來的那一刻,都會忍不住戰粟。
那種無法呼吸,精神慢慢的迷失陷入黑暗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摸著自己的腿部,小腿的側面有兩個凸起的鼓包。
這兩個鼓包便是當時纏住他的黑色觸手,他當時也是迫不得已,只能一賭,賭這根觸手上的生命力能讓自己復活。
好在,他賭對了。
在與這兩根觸手融合之后,他也終于明白了當時禍斗為何會重創。
只因這兩根觸手是魔主的脫落物,而他在詛咒時,直接定位了觸手的源頭,于是詛咒便找到了魔主,而魔主作為三主神之一,以禍斗的實力,呵呵,甚至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裂開了。
暫時失去了禍斗,但卻得到了小觸手,也不知算不算倒霉!
沈煒看著蔚藍的天空,默默的沉思著。
“嗚——”
一聲低沉的狼嚎,在大樹的身后響起,然后只見一道灰影閃過,一張狹長的狼嘴,直直的朝沈煒的脖頸處咬來。
沈煒沒有驚慌,甚至不曾防御,只見一條漆黑的觸手從他的肩膀處鉆出,然后直直的刺入了野狼的身軀。
觸手緩緩變得粗壯,里面有紅色的液體流動,不過一會兒工夫,那頭野狼便成為了干尸。
將野狼吸干了之后,觸手便又鉆回了沈煒的身體。
沈煒苦笑一聲,看來他的猜想并沒有錯誤,觸手果然有自己的意識。
而且,這根觸手在逐漸的占據自己的身體,怕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便不再是自己了。
沈煒有些煩躁的站起了身,剛才吸干的狼血也為他提供了能量,所以他的體力也開始慢慢的恢復。
沈煒極目遠眺,遠方的營帳依然密密麻麻的鋪列在地上,無邊無際。
沈煒知道自己沒有殺死尹子奇,不,現在對方應該不叫尹子奇了,應該叫做智魔。
沈煒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些魔竟然能進入觀主的殞天劍之中,這使他根本沒有防備。
“這一次,已經沒有退路了”
沈煒輕輕念道,身影隱沒在了樹叢的陰影里。
…………
“二牛,你……想回家嗎?”
“隊長,我……我已經沒有家了?!?p> “抱歉,嗯,如果你沒有家了,那等打完的仗你去我家怎樣?
我還有個妹妹,到時候嫁給你做老婆如何,呵呵!”
“隊長,你……”
在一處哨塔里,兩個男人坐著相互聊著,左面的男人,皮膚非常粗糙,左眼處有一處刀疤,眼球都已經不見了,此時正一臉調侃對旁邊的男人聊著。
右面的男子,年齡不大,皮膚黝黑,此時臉上還有些通紅,眼神躲避。
二牛的嘴里結結巴巴的,半天也沒有回答的上來。
隊長哈哈大笑了兩聲,用那布滿老繭的右手,使勁的拍了拍二牛的肩膀,顯的還是輕松。
其實現在還有誰能輕松的了,他們說的這些也不過是自我催眠罷了。
出軍時尚有18萬兵馬,但與睢陽城守軍三個月的交戰,已經消耗了他們大量兵力,再加上前幾天的“唐軍”襲營,目前總兵力已經不足10萬。
誰都知道接著打下去,雙方都得不了好處,但他們這群大頭兵又如何能改變上面的決定呢?
“對了,二牛,你有沒有覺得,近期咱軍隊里的人,都變化很大呀!”
“我,那個,隊長,我也正想告訴你一件事!”
二牛突然攥緊了自己的拳頭,顯得有些緊張。
“我發現……老唐,老唐他……他的身體里面,能,能,
伸出黑黑的東西”
“是,是……
這種東西嗎?”
二牛突然發現周圍安靜了,他剛想扭頭,就聽到了隊長那顫抖的聲音。
那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恐懼。
二牛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將劍拿起,然后扭頭看去。
只見一根根黑色的細線在緩緩的蠕動,而剛才還在跟他談笑風生的隊長,此時身體已經被刺穿,看起來如同一個被操控的木偶。
隊長突然裂開了嘴角,鮮血從他的兩頰流出,嘴中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
二牛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眼神呆滯,面色慘白,如同一個雕塑。
黑色的絲線緩緩的蠕動,下一刻就鉆入了二牛的身體……
這一幕發生在了整個軍營的各個地方,無數黑色絲線仿佛一張大網,捕食著每一個生命。
位于最中間的大帳里,“尹子奇”笑著裂開了嘴角,不過裂到耳根的嘴角卻并未有鮮血流出。
他的身軀上鉆出了無數黑色的絲線,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線團,不過在那蠕動的線團最深處,是無窮無盡的惡意,與一個蠕動的大腦。
…………
沈煒就在軍營的外面,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他的指骨握的發白,眼中露出的是濃濃的殺意。
他是要對付那個砍下他腦袋的唐軍將領,不過在此之前,他首先要將那頭智魔弄死,讓對方活著一分鐘,危險就有可能多漲上一分。
一陣夜風吹過,吹起散亂的樹葉。
而沈煒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無盡的夜色仿佛化成了遮天的幕布,將無數罪孽籠罩,遮住了無盡生離死別。
火光如同長河般傾瀉,黑色的絲線被齊齊斬斷,沈煒看著眼前這個身體上遍布黑色絲線的男人,又看了看旁邊這個已經呆愣在原地的人。
他皺了皺眉,伸手將那根正在向第二個人身體里鉆的黑色絲線拔了出來,然后緩緩捏碎,但那個人依舊愣在原地,只不過臉頰上一行行淚水流下。
第1個人的身體如同木偶般動了起來,手中的長刀向著沈煒的身體劈來,沈煒揮手奪過長刀,一腳將男子踹飛,撞在了木質的護欄上。
一記巴掌猛的抽在了第二名男子的臉上,對方的半張臉都仿佛腫成了蘋果。
男子仿佛如夢初醒了一般,他揮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直直的朝那名被踹飛的男子沖去。
“隊長,你,你……”
男子嗚咽著,嘴里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他努力用手幫隊長一根根拔去身上的黑色絲線。
“混蛋!”
沈煒再次一記巴掌扇在了對方的臉上,對方的嘴角已經被抽得流血,但男子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想伸手去拔那絲線。
沈煒氣的青筋直冒,他揪住對方的衣領,將其頂在哨塔的護欄上,他對著對方低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已經沒救了,
你與其在這里做這種沒用的事情,為什么不用盡全力去替他報仇,
你到底是不是個懦夫?”
沈煒最后一句幾乎要吼出來了,然后他猛的將這名男子扔在了地上。
男子靜靜的坐在了原地,幾秒之后他又抬起了頭,他盯著沈煒的身影,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然后用嘶啞的嗓音說道:
“告訴我,究竟是誰?”
沈煒看著對方的眼睛,他知道對方將一切憤怒與殺意都深深的埋在心底,等待著最后的爆發。
那一幕一定如同火山爆發般絢麗。
沈煒冷笑著說道:“尹子奇”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二牛,不過現在不是了,......你可以叫我......復仇?!?p> “憑你的力量殺不了他,和我一起吧,我幫你殺了他!”
“好......”
沈煒伸手將復仇拉了起來,然后指著那已經再度爬起的隊長說道:
“殺了他吧,他這個樣子已經生不如死了?!?p> “好”,這道聲音仿佛用盡了復仇的全力。
下一刻,清冷的夜幕被一道流光劃破,鮮血染紅了黑夜的衣襟。
這一刻,二牛仿佛才真正的成為了“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