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們真的是那樣想的嗎?”觥籌交錯之際,看著那被諸多傭兵嘖嘖稱奇的巨大紅寶石鏈環(huán),借著酒意,王虎問向了自己身旁的林杰。
而對于他的疑問,以及這件事本身來說,林杰和艾文都認為其不可信,或者說最大概率是對方在拖延時間的一種手段。
但至少,他們這場仗的總目的算是達到了。
而在明天,由班長李勝為代表的商隊將會出發(fā),運用那些他們從洛伊拿人手中獲得的金銀財富,再去阿斯塔波購得5000名無垢者回來。到時候,不管對方有什么陰謀詭計,他們這邊自也有應對之策。
觥籌交錯,喧囂再起。烈酒、烤肉和汗味混合成的熱浪重新席卷了大廳。那位因傷只能小口啜飲藥草茶的俊朗青年,蒼白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他身旁的棕發(fā)少女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纖細的手指偶爾為他整理一下衣襟,眼底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與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席間,艾文又為林杰一一介紹了這諸多傭兵團的團長,還有主要的軍事人員。
而當手指向那最下方長桌旁的藍發(fā)男子時,艾文不免多看了林杰兩眼,亦在對方點頭后快速跳過,直指其他人。
“感謝各位的付出,金子,還有美酒,請盡情享用吧!”學著艾文的口吻,林杰也說起了客套話,在那一陣陣恭維與敬酒中喝得酩酊大醉。到了最后,還得是張強照顧自己這個兄弟,叫了李勝幫忙一起將喝得不省人事的林杰送入他自己的房內(nèi),又在其床邊放了個木桶以防他醒來嘔吐,忙活了好一陣才將其安頓好了之后,二人又回到了宴會場,繼續(xù)與那些得勝而歸的傭兵享用起這難得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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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陰雨綿綿。
在享受了半月的烈陽高照后,燥熱的土地迎來了這難得的雨水沖刷。城堡外的平原上,牧人驅趕著牲畜早早歸圈,免遭雨淋寒侵。不遠處的集市上,來往行人的數(shù)量也是減少了頗多,除了幾個酒館和旅店還在開門外,其他的商鋪還是小攤也都閉門歇業(yè)。
城堡軍營中,一大早就擺脫了宿醉的林杰,此刻正與艾文討論**著后續(xù)軍事力量的建設。而得益于這次大勝洛伊拿人的結果,他們獲得了數(shù)量龐大的金銀賠款,加上沿途劫掠的戰(zhàn)利品,細算之下,居然超過了三十萬金輝幣,可謂是收獲頗豐。
在除開購買無垢者的那一部分資金后,艾文等人又拿出來一小部分作為分紅,給予了一眾穿越者不少好處,安撫了前幾日眾人原本躁動的內(nèi)心。
至于剩下的,在拋開領地內(nèi)日常建設所需,林杰倒是提議可以著重重新規(guī)劃一下他們現(xiàn)有的軍事體系,建立一套完整架構。
借由此,他和艾文兩人便早早來到了這大營內(nèi),借著陰云下難得的清靜時光,開始就其中所涉及的種種事宜進行詳談。
簡單來說,艾文想?yún)⒖脊糯_馬帝國的軍團建制,將未來所組建的軍隊各個番號、名稱、主次職務以及多兵種協(xié)調(diào)都明確清楚。
而林杰對此也并未表達出什么負面看法,所以在軍隊的基礎架構上,二者的想法算是達成了一致。
設想是:80人組成一個百夫團,480人組成一個中隊,兩個中隊組成一個大隊,五個大隊組成一個軍團。
而每個軍團又應下轄兩個弓箭手中隊,但應當單獨編組。至于機動力量,每個軍團也應當配屬一個標準騎兵聯(lián)隊,總人數(shù)在500到六百人之間,作為核心機動力量。
至于一個軍團所該有的軍官、旗幟、番號等細節(jié),目前時間太短,林杰覺得也暫時想不出什么好的,可以留待以后再說。
初步定完未來的發(fā)展方向后,二人決定在下次群體會議中向其余同伴解釋——至少目前來說,這里還不是他們的一言堂。
如果人數(shù)配置確定的話,那么按照艾文的估算,再加上后勤所需的奴隸仆役,那么一個軍團的規(guī)模將達到驚人的6300人。若是裝備完善,士氣高昂,擁有這樣一支鐵軍,足以讓它的掌控者躋身這片大陸的話事人圈子。
在他們的規(guī)劃中,未來三年內(nèi)將組建起五支軍團,兵員皆選自自由人及奴隸中的青少年。而那寶貴無垢者也將打散混入這些軍團中,充當隊伍的定海神針,發(fā)揮出其關鍵作用。
是的,在林杰他們的計劃內(nèi),往后并不打算將無垢者單獨成軍,主要是其太過金貴,損失過大對他們來說也是傷筋動骨——尤其是在征討洛伊拿人的途中,近三分之一無垢者戰(zhàn)死,差點沒讓艾文吐出一口老血。要知道他們的人身安全基本也全靠無垢者保護了。就單說眾人是誰也不信、只信這些洗腦幾十年的忠誠戰(zhàn)士的這一點,無垢者便有無法取代的優(yōu)勢。
所以除開保留后續(xù)一支小規(guī)模的步兵團專門守護本土外,他們便決定將后續(xù)購入的5000無垢者均分到各個新組建的軍團,用作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以帶領和訓練那些新招募的自由人士兵,或者可以叫青年軍?
名稱什么的倒無所謂,主要是林杰對于玩過的全戰(zhàn)有一種歸屬感,所以這樣叫讓他感覺合適一些。
說完這些,話題再次回到洛伊拿人的問題。
說實話,當那些長老親口說出想要投誠這一點時,林杰還以為對方可能腦子抽了,或者想玩一出鴻門宴?
也主要是這個想法太過離譜,至少他們兩人想破頭也沒想明白為什么對方在還沒有明顯劣勢的情況下會這樣干。
雖然對方說是龍的原因,但很明顯,雷克斯的那條幼龍算不得什么威脅。他們本以為對方會死戰(zhàn)、會求援、會威脅他們,亦或者滿大陸散播巨龍重歸人世的消息,對此他們也稍微做了些準備。
在第一波人馬出發(fā)前,艾文就曾準備購買船只以防兵敗從而流亡海外。
卻是萬萬沒想到,那些洛伊拿人居然果斷投了,還不是一般臣服,居然是想成為林杰他們的一處殖民地(至少對林杰來說印象差不多是這樣)?這可就讓人很難猜測對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不管他們想干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艾文如此對林杰道。
話雖如此,但對方的誠意是給足了,還派專人過來跟進,那他們要是不接招,那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早些時候與那自稱為洛根的人交談中,林杰他們了解到,洛伊拿長老會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獲得一定限度的自主權以及擁有小部分軍隊的權力,而他們也會履行相應的軍事與納稅義務。
“所以按照他們原話,咱們還得派一個人去那里擔當總督?”林杰對此表示懷疑,“怕不是想以后起事抓咱們個重要人質(zhì),哪有那么好的事。”林杰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鋪在桌上的粗糙地圖,對洛伊拿人要求的“總督”一職充滿了不信任。
艾文背對著他,站在營帳的透氣窗邊,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陰雨,雨水順著石墻溝槽流下,發(fā)出單調(diào)的聲響。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轉過身,眼中那抹精光再次閃現(xiàn)。
“未必是壞事。”艾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篤定,“他們要總督?可以。但我們的人選,必須是我們能絕對掌控,且…損失得起的人。”
林杰挑眉:“哦?聽你這意思,有合適人選了?總不會是張強或者王虎吧?不是我說兄弟,他們可干不了這個。”
艾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營帳門口,對守衛(wèi)吩咐道:“去,請塞爾萬管家過來一趟。”
“塞爾萬?”林杰更疑惑了,“找他?雖然感覺這小老頭平時干事挺不錯的,能力也強…可他走了誰來管領地,總不能以后什么事都得自己等人處理吧?”
艾文只是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多時,老管家塞爾萬便步履略顯急促地趕來了。他穿著一身漿洗得筆挺但看得出年頭的亞麻長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慣有的謙恭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顯然,被貴族老爺突然召見,尤其是在這軍營重地,讓他有些惴惴不安。
“大人,您找我?”塞爾萬躬身行禮,姿態(tài)無可挑剔。
“塞爾萬,”艾文的語氣顯得格外溫和,甚至帶著點家常的親切,“坐吧,不必拘禮。城堡里里外外,多虧有你打理。”
“這是老仆的本分,不敢當大人夸獎。”塞爾萬小心地側身坐在一張矮凳上,腰背依舊挺直。
“家里都還好吧?”艾文話鋒一轉,仿佛閑聊般問道,“我記得,你兒子…是叫霍拉斯吧?一直在城堡里做事?具體負責哪一塊?”
提到兒子,塞爾萬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他恭敬地答道:“回大人,是的。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霍拉斯,承蒙大人恩典,一直在城堡內(nèi)務處做些雜役,主要是負責倉庫的清潔和物品的簡單搬運整理。他…他為人還算老實本分,手腳也勤快,就是…就是沒什么大出息,讓大人見笑了。”老管家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和無奈。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只是個最底層的仆役,遠不如那些有手藝或者在重要崗位的仆人。
“嗯,老實本分,手腳勤快,這就是很好的品質(zhì)了。”艾文點點頭,語氣愈發(fā)溫和,“在城堡做事,忠誠可靠比什么都重要。霍拉斯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過了這個年歲,就滿二十五了。”塞爾萬謹慎地回答,心里更加疑惑領主大人為何突然關心起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二十五…正是年富力強,該獨當一面的時候了。”艾文若有所思地沉吟道,目光落在塞爾萬臉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塞爾萬心里咯噔一下,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又夾雜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只能更加恭敬地低頭聽著。
“塞爾萬,”艾文的聲音清晰而鄭重,“你也知道,這幾日,那些遠方的洛伊拿人歸附了我們,所以嗎,我們需要派一位代表,一位總督,常駐他們的領地,代表我們行使監(jiān)督之權,督促他們履行義務。這個位置,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以及…對我們意志的徹底貫徹。”
老管家屏住了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這個位置,責任重大,是我們信任的象征。”艾文繼續(xù)說道,語氣充滿了肯定,“我思慮再三,現(xiàn)在需要一個根正苗紅、知根知底、并且毫無保留效忠于我們的人。霍拉斯,從瓦蘭提斯到這快一年多了,由你親自教導,我相信你也教導了他忠誠。
艾文停頓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塞爾萬因震驚而瞬間瞪大的眼睛:“因此,我想任命你的兒子,霍拉斯,擔任洛伊拿地區(qū)的總督。”
“什…什么?!”塞爾萬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猛地從矮凳上彈了起來,蒼老的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極度的惶恐,“大…大人!這…這萬萬不可啊!霍拉斯…他…他只是一個粗鄙的仆役!他大字不識幾個,更不懂治理,連算賬都算不清楚!他…他怎么能…怎么能擔此重任?!這…這會壞了大人您的大事啊!老仆…老仆懇請大人三思!”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身體搖搖欲墜,幾乎要跪下來磕頭。
“塞爾萬!”艾文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老管家的慌亂,“坐下!”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鎖住塞爾萬,“我說他行,他就行!”
塞爾萬被這氣勢所懾,下意識地跌坐回凳子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驚恐又茫然的眼神看著艾文。
艾文的語氣緩和下來,但依舊帶著強大的說服力:“霍拉斯不需要懂復雜的政務,也不需要去親自算賬。他需要做的,是代表我們,代表河谷領地,站在那里!他的身份,就是象征!他的忠誠,就是基石!我們會給他配備最得力的助手——精通律法和文書的書記官、熟悉洛伊拿事務的顧問、還有一支只聽命于他的精銳衛(wèi)隊!所有具體事務,自有專業(yè)人士處理。
霍拉斯要做的,是學習,是觀察,是用他的眼睛和耳朵,確保洛伊拿人遵守承諾,確保我們的利益不受損害!他就是我們的眼睛,我們的耳朵,更是信任的象征!”
艾文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充滿了蠱惑力:“塞爾萬,這是我對你這一年忠誠服務的最大肯定和回報!霍拉斯一旦成為總督,就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仆役!他將獲得封號、土地(雖然遠在洛伊拿)、俸祿!他的后代,將擺脫仆役的身份,成為真正的紳士!這是改變你們家族命運的機遇!難道你希望霍拉斯,還有他的孩子,世世代代都只做一個清潔倉庫的仆役嗎?”
艾文的話,如同在塞爾萬貧瘠的期望荒原上投下了一顆震撼彈。最初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在艾文描繪的“封號”、“土地”、“紳士”這些耀眼詞匯的沖擊下,漸漸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狂喜和巨大的感激所取代!總督!代表領主大人!子孫后代不再是仆役!這些他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此刻竟如同天上的餡餅,砸在了他和他那“不成器”的兒子頭上!
巨大的沖擊讓塞爾萬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再次從凳子上滑下,這一次是雙膝著地,用盡全身力氣,以最卑微也最虔誠的姿態(tài),匍匐在艾文腳下。他布滿老繭和老人斑的雙手緊緊抓住艾文的靴子,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而連續(xù)的響聲。
“大…大人!!”塞爾萬的聲音徹底哽咽,渾濁滾燙的老淚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他面前的一小塊地面,“大人天恩!大人天恩啊!老仆…老仆一家…世世代代都是大人您最忠實的狗!霍拉斯…霍拉斯他能為大人效死,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老仆…老仆代霍拉斯,代我們一家子,叩謝大人再造之恩!從今往后,大人但有所命,我,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泣不成聲,每一次磕頭都帶著無比的虔誠和激動,仿佛要將一生的感激和忠誠都通過這古老的禮節(jié)傳遞給眼前這位改變他家族命運的主人。
艾文俯身,親手將他攙扶起來,溫聲道:“起來吧,塞爾萬。你的忠誠,我們從未懷疑。去告訴霍拉斯這個好消息,讓他做好準備。記住,他代表的是河谷的威嚴,要謹言慎行,用心學習。河谷不會虧待忠誠的人。”
塞爾萬站起身,依舊激動得渾身發(fā)抖,涕淚橫流,只能不停地深深鞠躬,反復念叨著:“謝大人…謝大人恩典…霍拉斯一定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一旁的林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從最初的驚愕到徹底恍然,最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徹底明白了艾文的算計。用一個最底層、最忠誠、最好控制的老仆之子去當這個總督。
名義上,是艾文信任的象征,是給忠仆的恩典,足以堵住洛伊拿人的嘴。實際上?霍拉斯就是個提線木偶,一個純粹的象征符號,所有實權都在艾文派去的顧問和衛(wèi)隊長手里。
出了事,損失一個仆役的兒子,對艾文來說無關痛癢;而塞爾萬卻會因此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這簡直是把“廢物利用”和“忠誠綁定”玩到了極致!
“高,真他媽高…”林杰在心里暗罵了一句,看著激動得快暈過去的老管家,又看了看一臉“我這是施恩”表情的艾文,知道這位“文盲總督”的人選,就這么板上釘釘了。他幾乎可以想象,當那位眼神銳利的洛伊拿代表洛根,得知新任總督是這么一號人物時,臉上會露出何等精彩的表情。這出戲,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