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這個投影的特殊性，我建議將之具現化成可以隨身攜帶的飾品外形。”冼瑞欣抬起頭看向莫文知，“這是耗材清單，如果沒意見，你點頭我開工。”

　　說完，冼瑞欣便把那張已經寫滿文字項目的A4紙遞給莫文知。后者順手接過后掃了一眼，那一大堆諸如“固定輝液”“純念結晶”的專業名詞他是一個都看不懂，唯獨清單最后寫得特別用力的經費預算一項是完全無障礙理解了：“費用合計：思緒結晶7365單位”

　　【呼……還好，只要七千多，給得起給得起！】

　　松了一口氣的莫文知果斷點頭：“需要我簽字嗎？不用蓋公章什么的吧？”

　　“這里簽個名，”冼瑞欣遞過來一支鋼筆，“前期準備大概一個小時，你不太方便留在這里，等準備好了我會讓宇通知你的。”

　　這逐客令都下了，莫文知也不好死皮賴臉地繼續呆著，干脆利落地在清單上簽下大名后，他便收拾心情離開了研發部。看了看時間，發現距離飯點還有點早，稍作思考后，無所事事的青年最終決定前去拜訪柯麗雅。

　　一路無話，當他再次打量著空蕩蕩的堂屋時，心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按宇所提供的資料，水源是目前唯一經費足額的部門，可這房間卻依然如此“樸素”，這就不得不讓人有所聯想了。

　　“早上好，莫先生，首先恭喜你成功晉升。”

　　柯麗雅富有特色的沙啞聲線打斷了莫文知的浮想，見他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依然端坐在茶桌旁的守門人便很是隨意地指了指對座的空位，悠然道：“雖然閣下應該不是來喝茶的，但還是先請坐吧。”

　　“那就打擾了。”依言落座的莫文知啜了一口清茶，“既然閣下已經知道我的情況了，那我直接開門見山好了。柯麗雅女士，我想知道以現在鹿泉軒的實力，對付一個本體在水源中的因果系法則類FD，能有幾分把握呢？”

　　“不好說，”柯麗雅輕輕轉動茶杯，“哪怕閣下能提供準確的坐標位置，但須知法則之力亦有強弱之分。一個未有靈智的法則，與一個哪怕只有最基礎智慧的法則，不可一概而論。”

　　“誕生……靈智？一個法則也能誕生靈智？那不就真的成神了嗎？！”意識到這句話背后含義的莫文知瞬間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他隱隱覺得自己的三觀恐怕又得再崩一次了。

　　“閣下既能坦然接受世界意識以及法則系FD的存在，又何以對所謂的‘神’如此驚訝呢？”

　　“……”

　　柯麗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就讓莫文知啞口無言。是啊，既然自己能夠坦然接受法則能夠具現化這件事，那為什么又接受不了所謂的“神”的存在呢？

　　沉默了片刻，念頭通達的莫文知果斷轉移了話題：“這么一說，確實是我腦子沒轉過來了！不過比起這個，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女士您是否能夠作答呢？”

　　“愿聞其詳。”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復，莫文知也不再廢話：“我想了解一下水源部是如何生產思緒結晶的。”

　　雖然莫文知這個店長代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背鍋俠的芬芳，但隨著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是深切體會到自身恐怕早已與鹿泉軒休戚與共。哪怕只是考慮自身的利益，莫文知也沒有理由就此擺爛——

　　至少也得先試試不是嗎？

　　在此想法的驅使下，完全不懂經營之道的莫文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開源節流這個萬金油措施。結果昨日在宇那里了解一圈，他才發現整個鹿泉軒能節的流幾乎都已經節到極致。

　　無語的同時，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轉移到了開源上，因而才會有當下的這一問。

　　話歸當下，聽完了莫文知的問題，柯麗雅稍作思考后便淺笑道：“請允許我做一個便于理解的簡單比喻，霧行者們想要從水源中獲取思緒結晶，無非就兩個渠道：打獵與挖礦。而得天之幸的是，目前我們尚有三處‘礦脈’掌握手中，閣下有何打算呢？”

　　“增加人手的話，能在短時間內提高產出嗎？”莫文知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讓他感到失望的是，柯麗雅也同樣果斷地搖頭，答曰：“很遺憾，那三處特異點都已無力承載更多的索求了。再者說，霧行者們也經不起更多的磨礪了。”

　　說到最后，柯麗雅話中已帶上了一絲悲傷，其話中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不過這倒也沒有超出莫文知的意料，畢竟就鹿泉軒目前幾乎已經停擺的人才吸收機制，連守夜人與收尾人都缺人到只剩下一個名頭了，行走在更詭譎危險的水源之中的霧行者又能好到哪里去？

　　莫文知毫不懷疑，若非基于水源的重要性，以至于鹿泉軒的各項資源都大幅向此傾斜，霧行者絕對會是第一個徹底停擺的部門。

　　只見我們的莫代理思索了片刻，心中已有擬計，于是便向守門人求證道：“柯麗雅女士，我想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成為霧行者呢？一定要經過鹿泉軒認可的人才行嗎？”

　　“所謂霧行者，不過都是些死中求活的可憐人罷了。若非必要，閣下就還是不要涉足于此為好。”

　　出乎意料地，柯麗雅話語間竟帶著一絲強硬，這也導致莫文知已到嘴邊的腹稿都無法繼續道來。因為他摸不準柯麗雅的真實想法，到底是因為涉及到那萬惡的權限呢，還是她單純就不希望莫文知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中。

　　但無論是哪種，對于想在水源這一塊做點文章的莫文知而言都不是好消息。沉默良久，他始終還是無法從柯麗雅古井無波的下半臉讀出什么來，卻仍有些不死心地說：“那……如果我想提高思緒結晶的產量，女士您覺得我可以從哪方面著手呢？”

　　“很抱歉，閣下，這恐怕并不屬于我所能決策的范圍。但若閣下今后需要我協助的話，我自會全力配合。”

　　“……”莫文知再度陷入沉默，“那我就先行感謝了，想來閣下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那我也不再叨擾了！”

　　“分內之事，何須言謝。”柯麗雅微微抬頭，“既然閣下還有要事，那我也不便勸留了，請慢走。”

　　“……”

　　剛一離開柯麗雅的“辦公室”，感受著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莫文知反倒是又冷靜了幾分。

　　仔細想想，他的這番舉動確實是太過魯莽了。且不說這番行動更多的是臨時起意，便是他對柯麗雅其實也并未有過任何深入了解。就在這種前提下，自己竟然就貿然展現出要插手一個擁有高度自主權的部門的意圖來……

　　不得不說，僅僅像現在這般碰了個軟釘子已經算不錯的了！

　　“也罷……反正來日方長，也不急于一時就是……”

　　自我安慰式地嘀咕著，覺得有些掃興的莫文知索性又一屁股坐到了一樓的工位處，開始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手機。時間不覺而逝，就在他正和宿舍的損友們討論著下個月畢業典禮結束后要去哪嗨皮時，宇那不帶任何性別特征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耳邊響起了：

　　“莫代理，很抱歉打擾到您了。研發部的冼師匠讓我通知您，前期準備已經做好了，煩請您移步研發部。”

　　被嚇了一跳的莫文知連忙四處張望，卻并沒有發現宇的身影，但很快他便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于是便收起手機對著前方的空氣說：“好的，我現在就過去，麻煩宇先生專門通知了。”

　　“分內之事。”說完這幾個字，宇的聲音便徹底沉寂了下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靈對話嗎？還挺新奇的……”

　　呢喃聲中，心有期盼的青年自是匆匆趕往研發部，卻不曾料再度進入研發部時，看到的場景卻與方才離開時并無太多區別。

　　【說好的準備已經做好了呢？】

　　疑惑之際，莫文知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投向了冼瑞欣。

　　卻見相較于他離開之前，她除又戴上了眼鏡外，右手也套上了一個不知是何材質的銀灰色連袖手套。迎上莫文知疑惑的目光，面無表情的冼瑞欣指了指房間中央的那張工作臺，說：“站這里。”

　　直到此時，莫文知才注意到工作臺上還平鋪著一張寫滿了各種奇特符文的A3紙。哪怕上面那些五顏六色的符文他一個都看不懂，但就憑那玄奧無比的排列方式，他內心還是很自然地聯想到了一個一點也不科學的名詞：魔法陣。

　　這般布置下，隱隱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么的莫文知突然有點小興奮，當下便忙不迭地站到了冼瑞欣指示的位置，嘴上還不忘略帶緊張地問：“站著就行了嗎？有姿勢和朝向要求不？”

　　“隨便你怎么站——”

　　走到莫文知身前的冼瑞欣對比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卻是微微皺眉地改口道：“算了，你還是蹲下吧。”

　　“哦~”不明覺厲的青年立刻蹲了下去，“就這樣就好了嗎？我需要放空心思之類的嗎？”

　　“嘖！閉嘴就行！怕被嚇到的話閉眼也行！”

　　說話間，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冼瑞欣伸手調整了一下莫文知頭部的位置，隨后左手很是用力地抓住了他寬實的肩膀。眼見這般姿態，思如電轉的莫文知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對，便連忙詢問：“等等，被嚇到是什么意思？你該不會——我去！”

　　話還沒說完，冼瑞欣已右手成拳向后拉伸，隨著那顆鑲嵌在銀灰色手套手背位置的紅棕色寶石發出一陣淡淡的光暈，莫文知赫然意識到自己已無法控制身體的大部分肌肉！隨著他脫口而出的國罵，面無表情的冼瑞欣已狠狠地一拳轟向青年的腦門！

　　啪！

　　勁力之大甚至打出了拳風的一拳準確無比地打在了莫文知腦袋上，卻似無物般直接穿了過去！

　　本能地閉上眼睛的莫文知雖沒有看到這一幕，卻也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穿透了自己的肉身與靈魂，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些他無法理解的東西剝離了出去。

　　隨著一瞬間的精神恍惚結束，再無其他異感的莫文知緩緩睜開眼，便見冼瑞欣一臉專注地盯著自己的右手。而在她作托舉狀的右手處，只見無數如有實體的淡青色光芒正像觸手般纏繞、折疊著一張似乎畫滿了符文的紙張。

　　隨著那些“光觸手”一陣讓人真·眼花繚亂的急速操作，紙上的符文隨著紙張不斷地被折疊成型而逐一點亮。不知過去了多久，隨著光觸手的不斷暗淡消亡，那張“白紙”也終于在莫文知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以一種常理無法解釋的方式被折疊成一只通體漆黑的手環！

　　終于，當最后一根“光觸手”徹底消散時，一只懸浮空中的手環也失去了支撐，輕輕落到了冼瑞欣的手中。似乎消耗了大力氣的年輕師匠仔細打量了一番手中之物，一絲滿意之色也悄然浮于臉上。

　　但下一刻，她卻將之極其隨意地往莫文知手上一丟：“拿著，試一下吧。”

　　尚未從方才一幕所帶來的震撼中恢復過來的青年下意識地接住了手環，在驚訝于這玩意重量的同時，也敏銳地察覺到這入手溫潤堅硬的手環似乎與自己建立了某種聯系。

　　直到此時，回過神來的莫文知終究還是沒忍住，把那句醞釀了許久的老槽吐了出來：

　　“我去……你們制造FD還真是靠的純手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