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駿一馬當先，季沉靈緊隨其后，兩人穿過營房，在駐守將士的注視下來到了軍營最中間的大廳，見到了常將軍。

　　“將軍。”唐駿行禮，季沉靈有樣學樣也行了一禮。常將軍大馬金刀地坐在上位，正在處理軍務，此時聽到唐駿的聲音，便抬起了頭來，“詳細說來。”唐駿路上就整理好了思緒，便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常將軍側耳聽完，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輕輕叩擊。

　　“唐駿，你先下去。”常將軍又將季沉靈喚到身前，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你有什么要說的嗎？”季沉靈茫然，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常將軍皺眉，道：“那就先說說你為什么這么快就恢復了吧。”

　　季沉靈閉眼思考了一會兒，發現還是沒什么好說的，但又不得不答，“我當時是想著從神形入手，看有沒有可能悟出能夠恢復身體的丹術，但是沒有任何發現，就睡著了，醒來時就已經恢復好了。”常將軍手指不停，沉默不語，一時間大廳中只剩下了他的手指敲擊聲，“你感覺如何？”

　　“有點虛弱，其他倒是沒什么感覺。”季沉靈答道。“你知道你那種傷勢正常要恢復，需要修養多久嗎？”常將軍停下了手指，來到了季沉靈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季沉靈完全籠罩，嚴肅的目光帶給他極大的壓迫感。“不知道。”季沉靈縮了縮頭，怯生生地回答道。

　　“即使是以軍醫的水準，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來為你固定斷骨，以你的境界，至少要一年才能恢復到正常行動的程度，但是你只花了一下午。”常將軍頓了頓，他還不確定季沉靈現在恢復到了什么程度，于是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目光炯炯地圍著季沉靈繞了一圈，突然出手，一掌印向季沉靈的胸膛。常將軍出手速度不快，季沉靈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右手一指點出，下意識就要用出點星指，只是他體內靈氣空虛，這一指并沒有顯露出什么威力來。

　　常將軍錯身避開，左手舒展，以指背快速在季沉靈右手手臂輕拍了數下，右手同時握住季沉靈左手，在左手擊退他時向前一拉，一抖，季沉靈彷佛骨頭散架了一樣，突然癱軟倒地。“你的骨骼已經完全恢復，真不可思議。”雖然說著不可思議，但是常將軍的語氣并沒有什么情緒波動，他抬手向上猛地一提，將季沉靈拉了起來，季沉靈這才恢復了行動，一臉驚慌地四處確認自己的身體。

　　常將軍背過身去，回到了桌子邊。

　　“將軍？！”季沉靈驚魂未定，張口想問，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要怎么問。“正常來說，恢復那樣的傷勢需要大量的藥物，畢竟修復身體是很費能量的，但是你身體的虧空并不嚴重，你吃過什么靈丹妙藥？”常將軍瞇了瞇眼睛。

　　季沉靈平復了一下心情，回想了一下，他最近吃過的可能有異的東西，大概就是那片巖漿海里的蓮子了，但是那涉及到十五皇子的秘密，只好搖了搖頭：“沒有。”常將軍沒有繼續問，這個少年畢竟是十五皇子帶來的，但是從哪里帶來的？十五皇子沒有對他們提起，那就不是他們需要知道的事情。

　　“那就這樣吧。”常將軍回到了座位上，繼續處理未完的事務，不再理會季沉靈。季沉靈撓了撓頭，轉身離開了。唐駿已經回去了，季沉靈站在門口，有些茫然。

　　“我該去哪里？”被十五皇子救出絕境，被迫追隨，但現在，季沉靈是什么身份呢？既不是常將軍手下的兵士，也不是十五皇子直屬的侍衛。從常將軍和何太傅的態度來看，季沉靈依然是個平民，尚未有具體的安排。昨天住在軍醫的營房，今天也在營房躺了半天，那今晚又去哪里呢？“事已至此，先吃飯吧。”沉吟了一會兒，季沉靈還是決定先去找唐駿，畢竟這里唐駿與他最為熟悉，不過他并沒有找到，詢問守在軍醫營房的將士，說是沒有回來。“沒有回來？是從將軍哪來離開就沒有回營房？”季沉靈摸不著頭腦，于是又問了這名將士伙房的方向，終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月朗星稀，季沉靈從伙房出來，決定還是去拜見十五皇子。然而被攔住了，“殿下有令，所有人一概不見。”守門的將士這樣對季沉靈說道，然后把他趕了出來。

　　季沉靈望著月亮，終于感到一絲孤獨：“不知道父親怎么樣了。”說來從那天遇到那位黃尊者之后，到現在已經兩年了，在神殿里待著的時候只想著怎么出去，怎么活下去，出來之后又連續戰斗連續受傷，情緒一直不能平復，到了現在，無處可去了，季沉靈終于想起來家鄉，但是淮陽郡離巨鹿郡到底有多遠，他不知道，甚至巨鹿郡在哪個方向他都不知道，只好對著月亮，想象同樣在月光照耀下的家鄉。

　　季沉靈看著月亮，卻突然想到，那條虛空中的巨龍點亮的是太陽，那月亮又是怎么來的？月光陰涼，日光灼熱，日月幾乎不同時出現，它們之間是否有聯系呢？季沉靈陷入沉思，眼前的月亮明晃晃的，卻有無數細小的黑點隱隱約約，并不像太陽一樣純粹。

　　“喂！你！不要在門口發呆！”守門的將士皺了皺眉，這人好不知好歹，要不是知道他是之前十五殿下帶回來的人，就該抓起來審問了。季沉靈慌忙走開，被這將士的語氣嚇了一跳，剛剛的思路也自斷去，他只得嘆了口氣，轉身向著大道一邊走去。

　　“軍營里是去不得了，十五皇子的宅子也不許進，難道要進山打獵？”季沉靈皺了皺眉頭，倒不是說不想在林地棲居，而是最近的山林就是皇子宅子的后山，季沉靈剛剛才在后山的口子上被妖魔打成重傷，雖然不到一天就恢復了，但是這恢復能力是怎么來的他完全沒有頭緒，萬一過去又遇到一頭妖魔呢？現在的狀態不知道能不能動手，但是肯定是打不過的，那個妖魔的強大讓季沉靈心里犯怵，“對了，點星指！”季沉靈眼睛一亮，想起了那時候自己施展的第一個丹術，隨即聽不停步，手指向前方一點，可惜，什么也沒發生。

　　季沉靈愣住。

　　“我的第一個丹術就失效了？”季沉靈慌亂中連續向前點了數下，除了手臂擺動帶起的風之外什么也沒出現。定了定神，季沉靈試著催動神形，以神形來帶動靈氣，匯聚到指尖，但神形紋絲不動。季沉靈這才知道自己的修行還欠缺太多，如果十五皇子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催動丹術，那他會怎么對待自己？

　　“十五皇子當時看到我在那個宮殿里時，是起了殺心的。”季沉靈回憶當時的情景，十五皇子好像是擔心毀壞蓮池才沒有強行出手，隨后發現自己是個人族，天賦尚可，于是收了殺心，但是為了保守宮殿的秘密要把自己軟禁在身邊，“如果皇子知道我不會用丹術，會不會覺得我天賦其實并不好？到時候就算不殺了我，把我關起來，也很糟糕。”季沉靈臉色陰沉，嘆了口氣。之前與猴妖戰時，十五皇子說季沉靈拳頭上發的光就是他的丹術，但現在真正的丹術顯現，證明十五皇子的判斷是錯的，他作為皇子，會不會惱羞成怒？

　　季沉靈心中危機感陡然增強，戰戰兢兢。“還是明天去找唐哥吧，問問他怎么催動丹術。”

　　現在天色已晚，軍營戒嚴，只能等天亮了再去，但其實能不能進去也是個未知數，因為他只是個平民，并沒有能夠進入軍營的職權，他在這里只是因為是十五皇子帶他來的。

　　季沉靈愁眉不展，白天躺了那么久，他現在完全沒有睡意，也無處休息，只好找了個墻角窩著，一邊望著天上的月亮，一邊回憶當時催動丹術時的感覺。

　　時已入秋，但暑氣未去，外面倒也不算涼，季沉靈也有修行，倒是對身體無礙。

　　第二天，季沉靈正熟睡，因為昨天被巡夜的將士叫醒了數次，他快天亮了才睡著，但太陽才往上爬了少許，又有將士來招呼他，不過這次是帶著十五皇子的命令來的。

　　和之前一樣，說是召見他，實則是一起吃飯。

　　飯桌上，十五皇子看著臉色紅潤的季沉靈，有些沉默，“你不是差點死了嗎，怎么就好了？”十五皇子第一反應是軍營中有醫術高超的人，但馬上反應過來，當時的傷勢可不是單純醫術就能治好的，更多地得靠修養，靠著時間慢慢等骨頭長好。“我也不知道。”季沉靈心中惴惴不安，但也只能實話實說。十五皇子皺眉，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你是不是...”十五皇子話說一半，突然停住，臉色陰沉了下來。“肯定是蓮子！”十五皇子感應宮殿，卻感覺不出什么，只是當時是在蓮池旁邊發現的季沉靈，失蹤了兩年內的人，在那種環境下是怎么活下來的？除了蓮池根本沒有其他可能。十五皇子一陣肉痛，蓮池里的荷花生長緩慢，他也只是在接受火神傳承的時候吃過一點前代留下的蓮子，沒想到新鮮的卻被這莫名其妙進入宮殿的小子全吃了。

　　季沉靈心里一突，越發心虛起來。好在飯廳里不止他們兩人，還有因為十五皇子受傷而隨侍在旁的侍女，十五皇子因為要保密，沒有發難，但是眼神越發不善起來。

　　季沉靈加快吃了幾口，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在家里，吃完了不能立刻下桌子的，什么都不干就坐在這里更是折磨，不如悶頭吃飯，于是吃得越發地多了，看得十五皇子心情郁結，一口鐵牙差點咬碎。

　　半晌，十五皇子終于吃完了早飯，閉眼靠在椅子上，開口道：“季沉靈，你昨晚睡在哪里的？”其實十五皇子是知道的，他讓侍衛去找季沉靈的時候，侍衛就已經告訴過他了。“大街上。”季沉靈愣了愣，怎么突然問這個。“是我疏忽了，你目前還是個平民，雖然把你帶了進來，但是確實沒有安排你的身份。”十五皇子沉吟一會，道：“你現在也是蘊靈境的人了，在鄉下也算個高手，這樣，你先做個巡查，去跟著巡視附近的村子。”

　　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十五皇子覺得把這小子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打發走，但又不能太遠，于是定計將他塞進自家的巡查隊，也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