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滾開,外國人!”
介入之后,在不遠貨堆處收拾著東西的壯漢一下直起身來,對我呵斥起來。
這個男性右小臂上長刀疤異常晃眼,我差點將其認作紋身。
不過更晃眼的,應是對方手中的柴刀。
目測全長約有十五英寸,切砍牲畜骨骼對它來說也許不是小問題,砍人大概也不在話下。
“能不能把刀放下來,先生們?”我不想這演變成暴力沖突,嘗試說服。
“我想談生意不應該有這種行為的。”
這情況讓我想起不久前因癌癥過世的母親,她以前往常說做一個正直,不給他人添麻煩的人。
然而我長大后,發(fā)現事實并非如此。
在這個你虞我詐的世界生存,這種人根本太過理想化。
或許是見我的言語有所膽怯,那大塊頭沒有放下武器,手上握的刀頃刻間就拉成條閃光朝我劃來。
接下來發(fā)生了兩件事,我先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鎖鏈。
似乎粗糙,鐵制,外表看上去霧氣氤氳。
它不知從何處伸出拽著襲來的刀,而黑發(fā)青年早已一手攥著的酒瓶,沖了過來。
一個眨眼,那條黑鐵鎖鏈消失不見,我認為那是產生的幻覺。
他已準備好了反擊?
這青年也不是簡單人物。
“滾!“
緊接著是簡短的交戰(zhàn),壯漢憤怒而狠毒地吼叫著沖了過來,但隨后他發(fā)現青年單手抄起酒瓶朝他腦袋砸來。
乒—!
“啊————!”
酒瓶清脆地碎裂,玻璃碎片沾染著鮮血飛濺,那青年成功躲過一刀。
沒有放過機會,剛砸完一下的青年又甩起手中半節(jié)酒瓶,直接扔了過去。
矮身躲過飛來酒瓶,可壯漢隨后立刻發(fā)現自己大意了。
“哼——”
直起身來,迎接他的是青年迎面而來的拳頭。
就這樣,帶著頭皮上幾道不斷在往外冒鮮血的頭皮,那個壯漢很快就跑沒影了。
獲勝者目光轉向我,神色變得有點窘迫,而且他現在喃喃自語的口音完全不像查訥國本地人,反而帶著幾分我特殊熟悉的味道。
沒錯,這個青年跟我來自同一個國家,我的直覺這樣確認。
青年長嘆口氣,問:
“你能跑多快?”
“什么意思?”對提問感到莫名其妙,我感覺似乎與這青年似曾相識。
“很明顯,應該有兩個人——”
兩個人,一人持刀——
另一人呢?
我才發(fā)覺,可已經太晚了......
嘭——
嘣嗡嗡——
“該死的!”
就在那個青年上前進一步向我解釋時,有什么東西破開空氣擦過我的右耳擊落了眼鏡,失衡感瞬間席卷而上。
不僅如此,臉上咬肌處還感到有溫熱液體,我差點中槍。
該死!居然有人能在有全面禁槍制度的埃納查,持有槍械?
我想自己已經被一支射手步槍鎖定,然而,這一槍顯然毫無準頭,致命的子彈并沒有擊中,僅是擦過耳邊造成了耳鳴失衡與流血,以及一些財產損失。
那槍聲讓這整條街的人都陷入恐慌,騷動起來,許多人從我身邊跑過。
可惜暫時平衡感,我沒法抓住這恰到好處的騷亂,只能暫時藏在掩體——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貨堆之后。
“......為什么剛才你沒有看住另一個——嘿!有幾個混蛋朝你那兒去了!”
剛才那個幫助我的青年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很感謝他提醒讓我自己知道:自己攤上事了。
視線悄悄地探出掩體,有幾個看上去癮君子樣的家伙正端著步槍朝這邊尋找過來。
該死,附近已經沒有可以轉移的掩體了,那些黑幫電影里的角色面對這種情況是怎么扭轉乾坤的?面對這種情況,我的腦中盡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那個青年這樣朝我喊話就不會暴露位置嗎?就在我一團漿糊的腦袋在想如何解決困境時,救星到達了。
“我們是海熙市警察!持槍者把槍放下,雙手抱頭!再說一次!我們是海熙市警察!持槍者把槍放下,雙手抱頭!”
武警很快控制住現場情況,我被作為事件受害人帶往警局。
“奧倫·埃斯忒倫,二十三歲,卡羅尼斯合眾國留學生......”
此時警局詢問室內,兩名警察正對我做著筆錄,幸虧那條街逃跑的人群中有人打了報警電話,否則我是不可能坐在這里的。
“埃斯忒倫先生,我們已向卡羅尼斯合眾國駐海熙領事館發(fā)出報告,對于沒能抓獲犯人,我們十分抱歉。”筆錄記好后,桌子對面的其中一名警察草草交代。
“那些向我開槍的人是誰?”余悸未消地摸了摸已貼上紗布的的左耳,我認為只是幫助一個陷入強買強賣的青年脫困,就遭到槍擊,這太不正常,更何況這個國家還實施了全面禁槍制度......
“好像當地黑幫......至于結論是什么,等明天調查報告出來之后才能知道,到時我們也會通知當事人的,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想著想著,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人的身影,“那,那個我說的青年呢?”
“沒有發(fā)現這樣一個人?!本焓帐爸牧希粎捚錈┑鼗卮?。
領取被收走的隨身物品,確認沒有事情之后,我推門走出警局。
嗯,還活著。
看到遠處電視塔上模糊的鐘表,我加快了腳步。
學校宿舍好像還有一小時就要門禁了,不早點回去,可就要花小錢在外面過夜了。
城市的優(yōu)點之一就是交通,有著花點兒零錢就可以去到各個地點的公共交通系統(tǒng),讓我在宿舍夜晚門禁之前順利趕回來。
入口右手邊靠墻的桌椅仍是離開時的位置,桌上滿當書籍也沒有移動的痕跡,書架還是那樣承受著讓它變形的大量參考書籍,從睡上去后就沒再整理過的床,總之,我回到的就是這么一個地方。
海熙大學是埃納查國內與海外的知名大學之一,包含本科在讀生,碩士、博士研究生在內大約共計有30000多名學生,有這么多人,宿舍分配當然很困難,可我卻被分到了一間單人宿舍,可能是精神病史的人才會得到這樣的待遇吧?
冬日夜晚雖說很冷,但我堅持洗了澡,這一天里發(fā)生的事情讓我碰到不少灰塵,肌膚因為一身汗粘得難受,更別提我的褲子和外套在地上還刮開幾道口子,身體還有很多挫傷,明天還要去重新配一副眼鏡,肉疼啊......
在浴室慢慢撕去依附于左耳的紗布,才幾個小時的功夫,那傷口已經結痂了,真不敢相信那一發(fā)子彈居然能擦開這么大的傷口。
熱水澡使人心情愉悅,換上一套拼色睡衣,吞下片能讓我安睡的藥,關上燈在被子下閉眼后,我默默地回想一系列事情,闖入別人的糾紛,還差一點被子彈擊中要害。我覺得自己就像個不會動腦思考的傻瓜,跌跌撞撞地往前闖,從來沒有想過前方會遇到什么。
不過,唯獨這鋼筋混凝土叢林中的小小房間里,讓我有了一些安全感。
然而,這僅存的安全感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