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后腦勺的劇痛喚醒的。

　　好疼。大概是昨天落地的時候摔到了腦袋，我捂著腦袋思索著。

　　拿起手表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多，我捂著腦袋躺回床上，決定賴一會床。

　　“起床了大懶蟲。”是肖堃的聲音：“快起來，我給你拿了幾件衣服。”

　　我呆呆的坐在被窩里抓著鳥窩頭，只連連應聲：“馬上就起。”

　　我不情不愿的起來，見肖堃打開門，陽光傾瀉而出灑在了我身上，我一時被晃了眼睛：“不是才七點多嗎。”

　　“我們今天要出門，得早些收拾。”只見肖堃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是帶著各樣花色的衣服：“好多還是我在別處置辦的衣服，你試試看合不合適。”

　　“哇。”我眼睛一亮。看著里面或是帶著金絲銀線或是繡著群山仙鶴的衣袍，我抽出一件淡藍色的，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張揚的，繡著君子蘭的衣服：“就它了。”

　　我換好衣服出來，肖堃看了看我，贊賞的比了個大拇指：“不錯。”又指了指梳妝臺：“到這里來，我給你挽發髻。”

　　“你還會挽發髻？”雖是這么說，我還是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在梳妝臺前坐下。

　　“你忘了小時候六一兒童節你的頭發都是誰給你扎的了嗎？”肖堃冷哼：“帶化妝品了吧？我給你化個妝。”

　　對著梳妝臺上的鏡子，只見肖堃攥著我的頭發左擺弄右擺弄，又是穿上鐵絲，又是用頭繩綁起來，戴上亮晶晶的金色發飾，插上龜殼梳。我看著肖堃慢條斯理的攥著我的頭發一點點挽成發髻，只覺得很驚奇：“這么看，還真像時代劇里邊那些小姐呢。”

　　直到肖堃把最后一根頭發給我梳上去，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勝山髻很適合你。”他手上動作仍未停，拿起粉撲在我臉上搗鼓起來。

　　兩刻鐘后，我看著鏡子里好看了不止一個度的自己，樂呵呵的轉過頭看著正在收拾妝奩的肖堃：“哥你太牛了。”

　　“木屐穿著，還習慣嗎？”他手上動作未停：“有些硬是真的，先努力適應一下吧。”

　　“你準備的足袋非常軟，我不覺得硬。”我起身，低下頭看著衣服上的蘭花浮動的銀光：“你剛才說我們今天要出門，我們今天去哪里呀。”

　　肖堃聞言抬起頭來：“今天我帶你在京都玩一玩，先熟悉一下地形。”他收拾完，也站了起來：“好了，先來吃飯吧。”

　　早飯是稀粥和煎餃。肖堃積極地介紹道：“早上這里一般都會吃米飯配菜，我實在是吃不慣，一般早上會吃些餃子。”

　　我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粥和煎餃，回想昨天晚上的巨大飯碗，也縮了縮脖子，轉而和肖堃聊起其他話題：

　　“我是不是得給自己起一個日文名字？”

　　肖堃咬著煎餃，似乎被肉汁燙到了，表情扭曲了下。聞言他咽下煎餃道：“我早就想好了。”

　　“藕？”我端起碟子湊到他旁邊：“你打算給我起個什么名字？不準用我名字后兩個字糊弄我啊。”

　　肖堃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一口粥，開口道：“安藤千羽。”

　　我細細的咀嚼著肖堃所說的四個字：“安藤……千羽？”

　　他點了點頭，放下碗擦了擦嘴：“高掌遠跖、樂觀豁達，這就是我為你起這個名字的初衷。我希望，你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翱翔在天空中。”

　　雖說，讀起來像是“嘰哇”。但不論是寓意還是含義，都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名字。我贊道：“好名字，那我就愉快地接受了。”

　　吃飽喝足，肖堃叫上阿彥，拉上牛車，三人一同出了門。

　　“這里是鴨川。”肖堃掀起簾子，指了指前方湍急的河流：“我們走之前，這里似乎就已經堆滿了核廢料。現在能看到一條這樣干凈的河流，真是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我像個求知者，舉著相機拍下了我從未見過的景色。“無所謂，至少現在看起來，這是一條十分健康的河流。”

　　肖堃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走過金閣寺的金色塔頂，看過清水寺的櫻花樹，我舉著相機一頓狂拍。

　　阿彥的牛車趕的平穩極了，我的眼皮不禁開始打架，直到八幡神社我才清醒了一些。我掀起簾子，看到了身著淺蔥色羽織的一隊身影。

　　“新選組？”看著他們衣袖上的白色山形，我頓時打起了精神，藏在簾子后面偷偷觀望著外面的動靜。

　　明明所有見到這支隊伍的人都退避三舍，可為首者竟是一個長相清秀干凈的青年：青年長了一雙很好看的杏眼，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清澈動人；烏黑的頭發整齊的梳在腦后，光潔的額前留著幾縷碎發；鼻梁高挺，漂亮的嘴唇顯露出恰到好處的健康粉色。

　　我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好看吧？”肖堃揶揄的湊到我耳邊道。

　　“好看。”我肯定的點了點頭，卻換來肖堃的嘲笑：“花癡。”

　　“去你的！”我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卻見那個漂亮的青年迎了上來，微微鞠了一躬：“原來是安藤大人的車架。”

　　“原來是新選組的沖田君。”肖堃點了點頭：“代我向近藤問好。千羽，這位是新選組的沖田君。這位是我的幼妹，安藤千羽。”

　　青年微鞠一躬，看著我的眼睛彎了彎，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安藤小姐，在下是新選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我看著這個青年，驀然間有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我想，我終于見到了那個不是生于程序，不是存在于虛擬世界和我的夢里的，那個歷史上真正的沖田總司。

　　這真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想到這里，我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直到肖堃喊我，我才如夢初醒似的對著他笑了笑：“沖田君好，我是安藤千羽。”

　　青年翹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帶著些淘氣的笑：“那么，我該去工作了。告辭。”

　　直到那個身影帶著隊伍離開，我仍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一臉木訥的端坐在肖堃身側。

　　“喂，醒醒。”肖堃把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人都走了，別看了。”

　　“真的，真的是他嗎？真的是那個沖田總司嗎？”

　　肖堃點了點頭。看到他肯定的表情，我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澀，雙手抓著和服的下擺：“我，我沒想到，我真的能見到他。”

　　見我露出這樣的表情，肖堃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原以為你見了他會開心些的。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和他打招呼了。”

　　“我開心的，”我拽著肖堃的胳膊：“能見到他，我真的很開心。我只是，只是，”我比劃了半天：“我只是有種，哇，有生之年我還能夠回到過去見到他的想法。”

　　“哎，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肖堃嘆口氣，叫了一聲阿彥：“阿彥，趕車，我們去嵐山。”

　　“嵐山？”我扭過頭看著肖堃：“是《雨后嵐山》的那個嵐山嗎？”

　　“現在正是去嵐山看紅楓的時候，我們去看看吧。”

　　……

　　從那之后，肖堃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改造我糟糕的中式日語和爛成渣渣的禮儀，以及劍道的訓練。

　　小到各種結的打法，大到各種坐姿禮儀，我跟隨肖堃一樣一樣的學習。但遺憾的是，除了劍道以外的東西，我學的一塌糊涂。引得肖堃無語至極，被他嘲笑為“除了打架一無是處的蠻牛”。

　　聞言我也只能尷尬的撓撓頭，然后繼續認認真真的努力練習。在肖堃的魔鬼訓練之下，我驀然有種夢回高三的感覺。

　　時間很快就過了兩個月，雖說我沒辦法和他做的一樣盡善盡美，但好歹有了基本的樣子。除了學習這些，我還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整理照片和紀行等。洋洋灑灑也有了十余篇。

　　“日本女人活的可真累。”我的臉都要笑僵了：“是這樣對嗎？”

　　得到肖堃的肯定后，我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扯開和服那惱人的下擺盤起腿來：“累死了。”

　　“這只是融入這個時代的第一步罷了。”肖堃嘆了口氣：“這才不過兩個月，你就學了個大差不差，已經是很驚人的速度了。”

　　聞言我頓時有些委屈，控訴似的看著他：“那你還嘲笑我。”

　　“沒有壓力哪來的動力呀。”肖堃作安撫狀：“你看你這不是學得很好嘛。回頭帶你去吃好吃的補償你。”

　　“好吧。”想想我的任務，我不禁暗自有些著急。我著急開口：“我什么時候可以開始呀？”

　　“現在才11月，實在不必那么著急。”肖堃放下筆，抬起頭問道：“確定好研究方向了嗎？”

　　“似乎，除了做男裝大佬混進新選組以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攤攤手：“其他的，似乎不是我能夠輕易了解的。”

　　“只要你想，去長州也不是不行。”肖堃道：“剛好你去幫我還個人情。”

　　我立刻縮脖子：“算了。”

　　肖堃道：“無論如何，等過完年再考慮其他的事吧，先把幕末歷史再系統的學習一遍。”

　　我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新選組現在，似乎還在肅清異己。松平大人還要我好好盯著新選組這邊，”肖堃似是有些頭疼的捂著腦袋，轉而又諷刺的笑了笑：“這同室操戈的大戲還真是唱得沒完沒了。”

　　我默然，雖說這話著實有些傷人，但似乎現狀正是如此。

　　“兩個月前，他們似乎還為芹澤準備了異常豪華的葬禮。”肖堃放下茶筅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既然這樣，不心虛是不可能的。”

　　“哎。”我接過茶水，被一大口純純的抹茶苦得睜不開眼：“為什么你磨的茶葉總有一股子魚味。”

　　肖堃頗為無辜的攤手：“我也不知道，明明是相同的材料。”

　　我拿起盤子里的團子狠狠啃了一口才解決了嘴里的味道。望著窗外的云，我默默的收起被我揉皺的和服下擺，輕輕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