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塞給我一沓舊報紙和未拆的信封
雨,纏纏綿綿下了一整夜,到了清晨才勉強收住勢頭,只在低洼處留下渾濁的水坑,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空氣里那股粘稠的濕氣,混雜著泥土和城市尾氣的味道,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謝鄒喻站在街角那家叫“Halfcandy”的咖啡館門口,隔著玻璃,里面透出的暖黃燈光和咖啡香,像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她深吸了一口濕冷的空氣,推門走了進去。
店里人不多,舒緩的爵士樂低低流淌。謝鄒喻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熱美式。她拿出筆記本,指尖劃過光滑的紙頁,試圖集中精神,為即將參加的“城市發展與文化遺產保護論壇”做最后的準備。然而,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滑向別處。
脖頸左側,那道被鋼筆尖刺破的傷口早已結痂,只留下一點細微的凸起,被衣領遮掩著。可只要稍一凝神,那個鋼筆頭的冰冷觸感、男人毫無波動的眼神、還有那句荒謬又致命的“今晚吃什么”,就會像幽靈一樣纏上來。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那道細微的凸起,冰涼的觸感沿著指尖蔓延開去,每一次觸碰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扎進記憶深處的恐懼里。她猛地縮回手,端起桌上的熱美式,滾燙的杯壁灼著掌心,試圖驅散那股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不安。
會議地點在城北新建的“國際會議中心”,一座通體玻璃幕墻的巨大蜂巢,在雨后灰蒙蒙的天色下反射著冷硬的光。謝鄒喻抵達時,入口處已是人頭攢動。西裝革履的與會者、扛著設備的記者、掛著工作牌的志愿者…人潮涌動,帶著一種大型活動特有的嘈雜和秩序感。她出示電子邀請函,隨著人流通過安檢門。安保人員神情嚴肅,金屬探測儀在她身上滑過時發出輕微的嗡鳴,這嚴陣以待的氣氛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又添了一絲沉重。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再次輕輕碰了碰頸側那道幾乎看不見的傷痕,仿佛那是唯一真實的錨點。
進入主會場,巨大的空間和穹頂設計帶來短暫的眩暈感。燈光璀璨,舞臺背景是巨大的城市藍圖投影。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環顧四周,試圖在攢動的人頭中捕捉某個特定的輪廓——東云啟。目光掃過前排嘉賓席、媒體區、涌動的志愿者身影…沒有那張過分年輕、眼神卻空洞得令人心悸的臉孔。或許他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她微微松了口氣,卻又覺得一顆心懸在半空,落不到實處。
冗長的開幕致辭、專家報告輪番上陣。時間在公式化的掌聲和幻燈片切換中緩慢流淌。謝鄒喻強迫自己專注,在筆記本上劃拉著要點,筆尖在紙頁上留下潦草的痕跡。會議過半,主持人宣布進入短暫的茶歇。人群開始松動,座椅摩擦地面發出聲響,交談聲嗡嗡地浮起來。謝鄒喻也站起身,準備去趟洗手間,順便透口氣。
她隨著人流走向會場側門,寬敞的走廊里擠滿了交談、取用點心和飲品的人。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紅茶和甜點的混合香氣,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謝鄒喻正欲轉彎走向洗手間方向,側前方,一個穿著深藍色清潔工制服的身影推著工具車,正低頭整理車上的抹布和清潔劑瓶罐。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只露出小半張臉,身形隱沒在工具車和走廊柱子形成的陰影里,毫不起眼。
就在這時,一句低語毫無征兆地鉆進謝鄒喻的耳朵。
“…今晚吃什么…”
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模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透過口罩發出的悶響。但每一個音節,都像帶著冰碴的鋼針,狠狠扎進謝鄒喻的耳膜!頸側那道早已結痂的傷口猛地一抽,尖銳的刺痛感瞬間炸開,沿著神經直沖大腦!她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剎那凍結了。
那清潔工推著車,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似乎只是隨口抱怨著工作的辛苦,又含糊地吐出幾個不連貫的字:“…目標…處理…”
目標?處理?
謝鄒喻僵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寒意不是從皮膚侵入,而是從骨頭深處、從每一個細胞核里爆裂開來,瞬間席卷四肢百骸。她甚至沒有看清那清潔工的臉,身體已經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猛地轉身,不顧一切地逆著松散的人流,朝著她剛剛進來的、通往建筑外側的緊急出口方向沖去!
“哎!”有人被她撞到,發出不滿的驚呼。
“搞什么…”旁邊的人皺眉。
她充耳不聞。世界在她狂奔的視野里扭曲變形,只剩下前方那個閃爍著綠色“EXIT”標志的安全門。她的高跟鞋敲擊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急促而慌亂的“噠噠”聲,在相對安靜的走廊里異常刺耳。身后,會場內主持人似乎正在宣布茶歇結束,提醒大家盡快回到座位。那扇厚重的安全門越來越近,綠色的熒光仿佛帶著某種救贖的力量。
就在她的指尖堪堪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時——
身后緊閉的主會場大門內,驟然爆發出一種非人的、密集的聲響!
“噠噠噠噠噠噠——!”
那不是爆竹,不是任何慶典的喧囂。那是高速、連續、冰冷、精準的金屬撕裂空氣、撕裂肉體、撕裂生命的恐怖鳴響!是子彈瘋狂傾瀉的死亡風暴!
尖叫聲、哭喊聲、桌椅翻倒的巨響,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厚重的隔音門,洶涌地灌滿了整個走廊!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砸碎,巨大的音浪沖擊波撞得謝鄒喻一個趔趄,耳鳴尖銳地響起。
她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屬門把,用盡全身力氣擰開、推開!
外面是連接著會議中心主體和附屬配樓的狹長內部通道,沒有窗戶,只有慘白的應急燈光。冷風裹挾著雨后的濕氣撲面而來,她一頭撞了進去,反手用盡全力將沉重的防火門“哐當”一聲甩上!
那扇門隔絕了絕大部分的槍聲和慘叫,但無法隔絕那深入骨髓的恐怖震動。門板仿佛在微微震顫,門后的世界已然淪為地獄。她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水泥墻壁,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沿著墻壁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頸側那道傷疤,帶來尖銳的痛楚和窒息般的恐懼。
是他!一定是他!那句“今晚吃什么”就是開啟地獄的鑰匙!他就在這里!就在那扇門后,肆意收割生命!為什么?為什么又放過自己?剛才在走廊,他明明就在眼前!
混亂的念頭如同沸騰的泡沫在腦中翻滾、炸裂。她蜷縮在冰冷的地面,牙齒咯咯作響,徒勞地抱緊自己,試圖汲取一絲虛幻的暖意。槍聲似乎短暫地停歇了一瞬,隨即又更猛烈地響起,像死神的獰笑在門縫里鉆動。
不能在這里!她猛地驚醒。這里是通道,如果殺手清理完會場,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出來搜索漏網之魚!她掙扎著爬起身,目光驚恐地掃過這條陰冷的通道。前方不遠處,一扇沒有標識的、普通的灰色鐵門半開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謝鄒喻踉蹌著撲過去,幾乎是滾進了那扇門內。
里面是一個狹小的設備間。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金屬銹蝕的氣味。幾排布滿灰塵的配電箱靠墻立著,頭頂只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角落里堆放著一些廢棄的線纜和雜物。這里像個被遺忘的角落,與外面正在上演的慘劇形成詭異的隔絕。
她背靠著冰冷的鐵門,大口喘著粗氣,心臟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門外的槍聲和混亂似乎變得遙遠了一些,但每一次爆響都讓她身體劇烈一顫。她摸索著,找到了門內側一個老式的金屬插銷,顫抖著手將其費力地插上。這脆弱的金屬栓帶來的安全感微乎其微,但聊勝于無。
就在她剛插好插銷,驚魂未定地轉過身時——
心臟驟停。
一個身影就靜靜地立在配電箱投下的那片最深的陰影里,如同從黑暗中凝結出來的一道墨痕。無聲無息,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等待著她發現。
是東云啟。
依舊是那張過分年輕的臉,皮膚在昏黃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缺乏血色的蒼白。頭發有些凌亂,幾縷碎發垂在額前。他身上不再是上次那套便于行動的衣服,而是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衛衣,拉鏈拉到下頜,沾著幾塊不明顯的深色污漬。他的眼神,依舊是那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任何情緒波瀾,平靜地映出謝鄒喻驚恐扭曲的面容。沒有殺意,沒有威脅,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洞。
謝鄒喻的呼吸完全停滯了。她下意識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門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想尖叫,喉嚨卻像被鐵鉗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只能眼睜睜看著陰影里的男人。
東云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他甚至沒有靠近一步。只是抬起手,動作平穩得沒有一絲顫抖。他手里拿著兩樣東西:一個嶄新的、未曾拆封的純白色信封,邊緣干凈利落;還有一沓東西,紙張泛黃發脆,邊角磨損卷起,是明顯有些年頭的舊報紙,被人用一根粗糙的橡皮筋隨意地箍在一起。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離謝鄒喻還有一米多遠的地方。昏黃的燈光終于完全照亮了他。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掠過謝鄒喻慘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沒有停留,也沒有探究。然后,他伸出手,將信封和那沓舊報紙塞給了她。
整個過程,他沒有說一個字。
放下東西后,他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再看謝鄒喻一眼,仿佛完成了一個設定好的程序。他轉身,走向設備間深處那扇通往更幽暗處的、虛掩著的防火門,動作流暢而無聲,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瞬間消失在門后。
“咔噠。”
輕微的落鎖聲傳來,徹底隔絕了他的蹤跡。
狹小的設備間里,只剩下謝鄒喻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還有門外時斷時續、如同魔鬼低語的槍聲。她靠著門滑坐在地,目光死死釘在懷里那兩樣東西上——嶄新的信封和破舊的報紙,像兩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他為什么給她這個?是警告?是線索?還是…下一次殺戮的預告?那個信封里會是什么?
那潔白和枯黃的顏色,在昏黃的燈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蜷縮起來,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每一次門外的槍聲爆響,都讓她劇烈地哆嗦一下。時間在極度的恐懼中變得粘稠而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不知道殺戮何時會停止,更不知道那個惡魔般的贈予者,是否還會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門外的槍聲終于徹底停歇了。
死寂。
一種比槍聲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降臨了。緊接著,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另一種聲音——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像一張巨大的網,瞬間籠罩了整個會議中心區域。隱約的,還有擴音喇叭的喊話聲,模糊不清,但帶著一種混亂平息后的強制秩序感。
警察來了。終于來了。
謝鄒喻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猛地一松,巨大的脫力感讓她幾乎癱軟。她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靠著鐵門,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四肢百骸。安全了…暫時安全了…
直到這時,她才敢重新將目光投向信封和舊報紙,在警察到來的背景音下,似乎暫時失去了那種令人膽寒的魔力。她猶豫著,內心掙扎激烈。扔掉?還是帶走?那個信封…她不敢拆開,不敢想象里面是什么。那沓舊報紙,看起來倒像是無用的垃圾。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那沓舊報紙。紙張粗糙冰冷,散發著陳年的灰塵和油墨味。她快速翻動了一下。泛黃的版面,模糊的印刷字體,大多是些多年前的本地社會新聞,什么鄰里糾紛、工廠失火、市政建設…快速瀏覽下,看不出任何與她、與眼前這場殺戮、與那個殺手相關的端倪。她松了口氣,但心底又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和更大的疑惑——他給她一沓毫無價值的舊報紙做什么?
她拿起那沓報紙,目光落在那個純白的信封上。信封靜靜地躺在那里,封口嚴密,像一張沉默等待開啟的嘴。危險的氣息再次彌漫開來。不能留!絕對不能留!她內心有個聲音在尖叫。她抓起信封,連同那沓舊報紙,像捧著燙手的烙鐵,只想立刻處理掉。
設備間沒有垃圾桶。她站起身,雙腿還有些發軟。小心翼翼地拉開自己插上的插銷,將鐵門打開一條縫隙。刺耳的警笛聲瞬間清晰了許多,紅藍交替的警燈光芒在通道遠處入口處閃爍不定。她探出頭,通道里空無一人。不遠處,靠近主建筑入口的地方,放著一個半人高的黑色塑料垃圾桶。
謝鄒喻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心跳依然快得嚇人。垃圾桶里很空,只有幾張揉皺的廢紙。她看也沒看,迅速將手里的信封和那沓舊報紙用力塞了進去,仿佛扔掉的是兩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稍微能喘口氣。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準備緩一緩,然后裝作驚慌失措的幸存者混出去。
就在她轉身,目光下意識掃過垃圾桶旁邊地面時——
一個被丟棄的、小小的硬紙盒,撞入了她的眼簾。
它被隨意地扔在垃圾桶的陰影旁,毫不起眼。是空的,蓋子被打開,隨意地丟棄在一旁。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嚨。她猛地抬起頭,目光死死盯向東云啟消失的那扇防火門。不行!不能讓他就這樣消失!他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殺那些人?為什么兩次放過自己?又為什么留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報紙?空筆盒?那個不敢拆開的信封?
疑問如同沸騰的巖漿,灼燒著她的理智。她必須找到他!現在!在警察把他帶走之前問清楚!哪怕只問一句!
強烈的沖動驅使下,謝鄒喻忘記了恐懼,猛地轉身,朝著通道通往會議中心主入口的方向跑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
通道盡頭,連接著會議中心一層巨大的中庭。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剎住了腳步。
中庭里燈火通明,卻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死寂。原本光潔的大理石地面,此刻一片狼藉。翻倒的裝飾盆栽,散落一地的文件、名牌、女士的高跟鞋、男士的公文包…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硝煙味,以及另一種令人作嘔的、鐵銹般的腥甜氣息。大片大片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體潑灑在地磚上,勾勒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警察已經控制了現場。數量多到驚人。他們穿著深色制服,戴著白色手套,神情肅穆緊張,像一群無聲的工蟻,在狼藉中快速而有序地移動著。黃色的警戒帶如同巨大的蛛網,層層疊疊地將整個中庭、連同通往主會場的所有入口都封鎖得嚴嚴實實。法醫提著工具箱,表情凝重地彎腰檢查著地上被白色布單覆蓋的形狀。閃爍的紅藍警燈透過巨大的玻璃幕墻,將整個空間染上一種冰冷、詭異、不斷變幻的色彩。
幸存者們被集中在遠離主會場入口的一角,人數比謝鄒喻預想的少得多。他們大多形容狼狽,驚魂未定,臉上帶著淚痕和無法褪去的極度恐懼。有的相互攙扶,低聲啜泣;有的眼神空洞,呆呆地坐在地上;有的則激動地向圍著的警察和醫護人員語無倫次地描述著什么。
“…太快了…他沖進來…像鬼一樣…”
“…槍!就是那種…噠噠噠的…好多人…血…”
“…清潔工!是那個清潔工!他推著車…”
“…我趴在地上裝死…聽見他換彈匣…咔噠一聲…”
“清潔工”、“推車”、“換彈匣”……這些零碎的詞句像冰錐,一下下鑿在謝鄒喻的心上。是他!就是他!
她不死心,視線越過人群,投向那些被警察押送著、從不同方向帶離現場的人。有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工作人員,有同樣狼狽的參會者,甚至還有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形形色色,唯獨沒有東云啟!
他消失了。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像一道影子沉入黑夜,在這被警察和警戒線重重包圍、水泄不通的殺戮現場,那個剛剛制造了第二次慘案、給她留下詭異饋贈和空筆盒的殺手,就這樣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謝鄒喻站在通道口的陰影里,渾身冰冷。中庭里警燈的紅藍光芒交替掃過她蒼白失血的臉龐,留下明滅不定的光影。她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看著那些哭泣顫抖的幸存者,看著忙碌肅殺的警察……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孤獨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兩次從死神的筆尖下逃生,手握著他留下的謎團,卻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抓不住。
那個空蕩蕩的深藍色鋼筆包裝盒,此刻仿佛正靜靜地躺在她的口袋里,無聲地嘲笑著她的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