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蘭因絮果
一聲聲,一句句,仿若聲淚控訴一般,無情地指向了那光影斑駁處的暗影……
此時,抬眼望去,迎著那逆光之處,隱隱綽綽卻有一看似優雅矜貴的一方剪影正端坐于那,隨著薛寒衣咄咄逼人迫切的逼問聲響起,那身形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正如薛寒衣所料不差,這暗中操控之人正是蕭懷謹,今夜這一切皆為他所為,眼前這虛虛實實、詭異莫測的玄幻古陣亦為他的手筆。
此刻,聽著薛寒衣毫不留情的凄厲控訴和詰問,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一向生性桀傲目中無人的蕭懷謹竟一反常態,并未立即出聲,急于辯解和駁斥,亦未睚眥必報,出言挑釁,而是一臉平靜地看著正滿身清寒、殺氣凜然,雙目通紅,一步一步'逼’向他的薛寒衣……
今夜的他太過于平靜,即便知道彼時的薛寒衣已對他對了殺機,他依然是平靜得沒有一絲動容,仿若無情無識高高在上的神邸,就那么無喜無感地注視著她,深幽的墨色瞳仁里是看不懂的一汪深沉……
在他的身前赫然放著一架上好的古琴,從那琴身的紋飾和材質才看,不難看出,它應該就是那把名震天下的“焦尾”古琴了……
而在古琴的另一邊,赫然還放著一把劍,那把劍全身都置于一黑色玄古利鞘之中,隱隱有一種厚積薄發、龍騰虎躍之勢,看上去含而不威,威而不戾,古樸而厚重,靜靜地無聲昂藏于天地之間,儼如君子端方一般。
好一把君子劍!
“怎么,蕭世子是心虛了不成,無言以對了?還是說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目的藏在這。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吧,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這廂,已完全恢復了冷靜的薛寒衣,在距蕭懷謹十來步外后便停泄不前,如一株傲然的寒梅一般,凌然不懼地站定在那,只見她滿面含霜冷冷地注視著對面之人,指間幾枚冰魄銀針已蓄勢待發,儼然一派高度戒備之態……
見她一副如臨大敵、滿腔仇恨的樣子,面對此情此景,對面的蕭懷謹似乎還是沒有主動開口的意識,但見他依然晦色如深,緊抿著雙唇,眸光不動地緊緊注視著她,逆光的容顏似乎更顯高深莫測……
就這樣,靜默半晌,死一般的沉寂充斥在這方虛幻的天地中,兩人之間莫名詭異的氣氛顯得格外敏感,一觸即發……
而在這半晌對峙的工夫內,薛寒衣雖已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打算和最壞的準備,可她眼角的余光卻早已發現了那把隔置在一旁的君子劍——殘虹,父親的佩劍,也算是父親留在這世上的唯一遺留之物,不曾想,有朝一日,它竟會重現世間,而且好巧不巧地還出現在了這……
曾幾何時,六年前,父親慘遭毒手,死得不明不白,兇手到現在都未露出端倪,更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自父親出事之后,一夜之間,父親身前所著的手書和著作,連同他的貼身佩劍殘虹也憑空莫名消失了……
整整六載,這數年間,她從未放棄過希望,一直在私下憑自己所能查找父親當年遇害的真相,可直到如今,還是線索渺茫,不盡人事,好像父親的死連同當年的事都一并成了一樁懸而未決的懸案……
“殘虹,殘虹……錯不了,它就是父親的佩劍……”
一時間,睹劍思人,看到那把與自己父親一生息息相關的君子劍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這,饒道是薛寒衣再冷靜自持,眼中也再抑一絲心痛和動容,她的心中更是心潮起伏,跌冗不已……
于是,原本與蕭懷謹冷目相對的她,心緒受那把劍的影響,不由將視線稍稍偏了偏,將注意力放到了那把劍上……
而她的心中更是有一個堅定的聲音一直在強烈地支撐著她:既然是父親之遺物,那它就不該再落入宵小之手!我一定要奪回它,哪怕是拼卻性命不要,也值得!
打定這一主意后,她便不再遲疑,轉瞬之間,借力使力,一個足尖點地,陡轉身形間,如鷂子沖天,作勢便欲朝那把劍奔了過去……
然她的身形還未起落,她快,還有人比她更快,須臾之間,衣衫獵獵,擦襟而過之時,那把劍早已不費吹灰之力,輕輕松松地落入了另一人之手,于此同時,只聽許久未言的蕭懷謹竟在這時開口出聲了:“莫急,我知道你已認出了這把劍,并迫切地想要奪回這把劍,不過……”
說到這,他突然又停了下來,重新抬眼審視起了薛寒衣……
后面的話他雖未說完,但很明顯,隱含的告誡意味很強,想要從他手上奪劍,并非易事,甚至可能會難如登天。
劍依然是那把劍,依然還在蕭懷謹的手中,僅僅這次只是一次簡單的交手,薛寒衣已明白,今日她想要毫發無損地帶走這把劍,已是絕無可能。
對于蕭懷謹的武功和劍術,從以往的兩次交手中完全可以看出,他的武功比她高很多,而且到現在為止,還未窺其全貌,如果他的武功真如傳言一般匪夷所思的話,其實一點也不夸張。
沉默,又是良許的沉默,兩人心思各異,都密切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三息過后,聞聽蕭懷謹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悠遠語氣,再次悠然開口道:“薛寒衣,你相信蘭因絮果嗎?我知道,這把劍,乃你父貼身佩劍,亦是你家家傳寶劍,如果說,這把劍乃我偶然間所得,你父之死,與我,與我蘭陵蕭氏一點關系都沒,你可相信?”
“十五年了,人生有多少個十五年,如果因當年之事,我蘭陵蕭氏如若追究當年之人的話,何必等到六年前,何必延到今時今日,早就恩怨清算了!”
“這世間之事,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誰也逃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