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著說：“我就知道。”

　　他的手指在辦公桌上點了一下，辦公桌自動全息投影出一份電子合同。

　　他說道：“來吧，簽下這份合同吧，雖然這合同我看起來都比較苛刻。”

　　楊素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看著合同。合同上面的內容確實苛刻，大部分都是對于楊素本人的限值，包括沒有工資，沒有援助，但是要完成天網下發的任務等等。他一直拖到了最后，才看到了這份工作的名字。

　　這個身份，被天網公司的人稱之為——虛空行者。

　　即要永遠活在虛無中，無法以自己身份展露在陽光下，卻要不斷向前的行者。

　　楊素笑了一下，苛刻又怎么樣，能重新獲得自由，對于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說實在的，什么間諜什么機密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吧，大不了就是死嘛，三十年的浪費和死了也沒太多區別了。

　　他在心底暗暗對自己發誓，“如今，我有機會重活一世，無論發生什么，重生在誰的身上，我都要轟轟烈烈的活下去，我都要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楊素不再多想，將自己的烙印直接扣了上去。冥冥之中，他感覺自己的思維模型似乎多了些什么，但是這異樣感轉瞬即逝，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恢復正常。

　　“合約達成！”男人說道：“那么，請回到現實吧，第九區螺絲城的陳星上尉！”

　　陳星？

　　瞬間，海潮般的黑暗從周圍擠壓過來，頓時吞滅了唯一的光明。

　　“嘟。。。嘟。。。嘟。。。”

　　“心臟處損傷怎么樣？”

　　“機能基本喪失，目前用血液泵進行替代。”

　　“心臟義肢已經找到了嗎？”

　　“找到了常規民用型的，但是這不足以讓他蘇醒過來。他全身義肢化程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內部造血細胞也更改為了攜金屬造物干細胞，這代表他的紅細胞中攜帶了大量鐵、鉻元素，普通的心臟義肢根本就帶不動。”

　　“我看看。。。這血液基本已經變成組織液了啊，怎么這么重啊，搞這個是干什么，有什么意義？”

　　“據說是沃特和黑松林新研發的人體生態系統，更改血液類型是為了讓紅細胞細小機器人化，這樣不僅可以補充能源，還可以修復勞損的其他義肢。”

　　“這種還在試驗中的成果就給城市軍人們用？！螺絲城的上層真是瘋了，好了我明白了，心臟義肢不能用，我們只能給他安裝淺生理式發動機了吧。”

　　“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

　　“可憐啊，以后一輩子都得靠喝免疫抑制劑緩解疼痛了，手術開始吧，患者等不了這么久了。”

　　“醫生，聯網嗎？”

　　“可能不聯嗎？！讓我一個生物大夫來做修理工的工作，我會嗎？！直接開局域網，都先下載完淺生理式發動機的安裝流程，同步進行手術。護士，你把存儲上尉思維模型的硬盤先插入到他接收器中，一會同步就灌入進去。”

　　“是，醫生。”

　　手術室中，數十個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正忙碌著，在天花板上，形色各異的機械手臂垂落下來，有的拿著手術刀有的拿著鉗子，主治醫師在準備完畢后走到后面的虛擬倉中，帶上了VR眼鏡躺下。空中的機械手臂隨即左右動了動，像是一個安裝了假肢的人在適應自己的新身體一樣。

　　旁邊一個小護士拿起了傳輸線，分別扣上了硬盤和患者腦后面的插入口，只是她不知道，在她插入的一剎那，患者腦后連接網絡的指示燈，忽然亮了一下。

　　“我。。。這是在哪兒啊。。。。”

　　楊素感覺天旋地轉的，剛剛恢復了意識，眼睛一睜開，就開始數十個機械手臂拿著刀子在自己的腹部開膛破肚，周圍滅菌的布單上滿是鮮血淋漓的器官碎片。

　　“靠。。。”或許是麻醉的作用吧，楊素斬釘截鐵地暈了過去。

　　數據傳輸還在繼續，在昏迷過程中的楊素無法清晰地控制自己，在思維模型之中，屬于他的記憶開始與屬于陳星的記憶進行融合。楊素的思維模型更加先進強大，很快陳星的模型就被分解崩裂，只有大量的記憶和潛意識融入進了楊素的腦海。

　　還在眩暈中的楊素，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對記憶的整合。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手術已經完畢了。他沒有急著睜開眼睛，而是在腦海中將陳星的記憶給梳理了一遍。

　　這很像是他在閱讀一本帶圖畫的書籍，雖然融合進來了，但思維模型似乎是害怕這么多的記憶會直接把他的精神給沖瘋掉，所以實行了保護機制將記憶都封裝了起來，隨時等待他調用。

　　在記憶中，自己這副身體的名字叫做陳星，是螺絲城城政府軍中一名陸軍上尉。半個月前，螺絲城發生了城政府與地方革命勢力的強烈沖突，沖突逐漸演變成了暴力恐怖行動，城外多個大型工廠被炸彈炸毀，作為正連級的軍官陳星也在一次與革命軍的戰斗中，被人用狙擊槍一槍打爆了心臟。

　　而這份沖突到了今天，依舊沒有平復，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在翻看記憶的同時，腦后芯片及思維模型似乎也意識到楊素已經蘇醒了，有幾段屬于楊素自己的記憶也蹦了出來。

　　虛空行者，代號三零九八，任務發布：扮演螺絲城上尉陳星，試圖成為半年之后螺絲城派往‘舊都’代表團中的一員。

　　虛空行者，代號三零九八，任務發布：了解清楚關于螺絲城暴動的真相，并且上傳恢復天網系統。

　　尊敬的客戶，您好，這是您訂購的‘回顧過往’的服務，視頻已經發送到您記憶，可以隨時觀看。

　　“哦對了，我還定制了蘇醒之后的這個服務呢。”

　　楊素點開視頻，看著杰克大汗淋漓地在手術臺外面等著，直到醫生給他說了句話后興奮地跳起來，以及囡囡被推出手術臺的身影，他嘴角帶起了一點笑容。

　　好了，現在擔心的事情已經被處理的干干凈凈了，我也要開始面對新的人生了啊。

　　他睜開了眼睛。

　　在控制這副身體的第一個瞬間，楊素就清晰地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強大。無論是胳膊還是大腿，微微一用力后反饋過來充足飽滿的力量感讓他從內心油然而生出一種喜悅和自信。他撐著床板在床頭半坐起來，隨后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黃黑色的皮膚上一絲老繭也沒有，光是他的五指，就有清晰的四五道鑲嵌的結板縫隙。

　　縫隙帶著極具工業感的紋路一直蔓延到病號服下面隱藏的手腕附近，隨后隱藏在皮膚下面消失不見。手指上的觸覺依舊非常靈敏，再用一只手撫摸另一只手時，指尖的質感感覺像是在觸摸硅膠制品，但是摁下去又能夠感受到一層硅膠之下堅硬的金屬外殼。

　　“全身都是義肢原來是這個感覺啊，”楊素眼前左右晃動著手，“確實也和自己的手沒什么區別，看來神經串聯的非常好。”

　　按照記憶，他又摸了摸自己耳朵后面的插入槽，兩個芯片插入槽外面已經扣上了保護蓋，他心中一動，保護蓋自動彈開，從里面跳出來兩個芯片。他一把抓住芯片，在腦海中，手術完之后強烈的眩暈感和身體疼痛感頓時像海水一樣就要淹沒他，他趕緊又將兩個芯片插入回去，這疼痛才又一次消失不見。

　　“那兩個芯片是不能卸下來的，一個是控制眩暈芯片，一個是保護神經芯片，你剛剛才安裝上發動機心臟，沒有這兩個芯片的保護，即便是你也受不了。”

　　楊素抬起頭去，看著門口剛剛進來身穿白色大褂，將頭發挽在腦后的主治醫生。醫生樣貌清麗，一雙明晃晃的眸子閃閃發光，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伸出了柔胰似的五指，指尖放著一張收據單，“簽個字吧，上尉，你的費用會報銷在城衛軍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