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行談艾可離婚的新聞報道最終還是沒有出街,不過他找人飲酒作樂的新聞卻在艾可爆出離婚的第二天及時登上了報紙頭條。
那場酒施明山喝得轟轟烈烈,不僅包下了酒吧,還將能拉來的人全部都拉來了,就是為了戳艾可的眼睛。
他心里有氣還有怨,卻又不知從何而起。要用自己的神氣、快樂和熱鬧,襯托她的憂愁、失落和冷清。
感情依然無法辯證孰對孰錯,只是人大多喜歡爭一口氣。
艾可是否會因為這種行為嘔施明山的氣,又或者有那么一點反應。真實的情況我們不得而知,她很清醒的仿佛從來沒有這么一個出現在自己的失意人生中。與鐘越離婚這件事,和與施明山分手是一樣的,數次痛苦后,她主動冷靜而平和的結束了關系。
她不是太鬧騰的女孩,是一個淑女,這是她從小的教育,也是一個女孩子的體面。人人都稱她是小公主,她確實也將自己當做公主。
相較起來施明山的肚量未免顯得太小,連胡汩都看不下去。
今時不同往日,胡汩的《千王斗》取得了526萬票房的好成績,正取了分紅打算還了房貸,腦子里已經規劃著等孩子再大一些就帶妻子去歐洲補過蜜月。
從行政樓出來,只見一個紅色的殘影。施明山的跑車從面前呼嘯而過,又慢悠悠的退了回來。
“做什么呢?”
施明山探出頭取下墨鏡。
“沒什么?”
胡汩清瘦了一點點,一掃之前的菜色,紅光滿面。
“喝酒嗎?”
“你今天沒戲?”
“汽車也要喂汽油,得閑兩天。”
“可真難得。我也剛好。”胡汩瞇眼笑道,“這次換我來請吧。”
喲,窮小子也要闊氣了,施明山斜眼看著胡汩小跑上車。之前聽聞胡汩是放棄了導演費,直接與雷氏老板談了分紅,這件事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可在雷氏腹背受敵又接連走寶后,大老板還是接受的胡汩的提議。依傳聞一算,這一回胖子恐怕得了有二十多萬吧?
再想想自己的恩師袁黎最鼎盛時在雷氏也僅拿過一部10萬的酬勞,胡汩這還不到三十的新人導演能拿這么多錢,可算得是雷氏大紅人了。
確實,現時的雷氏已經將胡汩當做一顆救命小草,《千王斗》熱烈的反響,已經預好再開一部戲,使著胡汩交了新劇本才能換分紅。
胡汩上了車,施明山調轉車頭,才出影視城就有幾輛小車跟在后面。
緩慢駛了一段路,施明山瞟著后視鏡,歪嘴一笑猛踩油門,很快就將那幾輛車甩在后面。
頭一次經歷的胡汩還是覺得有趣。
“先前才見你不開這輛車的新聞,怎么又開了。那輛RB車呢?”
“沒勁。”
“之前開快車說沒勁,現在開慢車也說沒勁。”
“是呀。出街就要被人追,要是慢了豈不被人圍死?”
“紅人的煩惱。”胡汩笑著搖頭。
演員的錢雖然好賺,可那種生活,衰了要迫人生病,紅著也無兩般。
天色漸暗,紅色法拉利駛過色彩夸張的霓虹。施明山故意繞路經過小時候住過的九區,他很想在這里停車,也想再嘗一嘗藏在商場后巷的肥腸魚蛋。最好還是路邊棚子下的大排檔,多點幾盤。他常聽人去吃,也在片子里看人去吃,自己卻沒得這樣的機會。
施明山與胡汩踏實安靜的吃頓飯談談話的次數,稀少到可以把手掌劈成兩半來用。酒過三巡,話多了起來。
施明山首先開腔調侃胡汩,全因他見不得《千王斗》是一部賭博的片子。一來電影的熱映掀起了一股學習千術的熱潮,二來胡汩家的窘迫也源于其害,不然一個大導演,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怎么還過起了吃不飽飯,抓落滿地頭發的日子。
“第一回做導演感覺是什么樣的?”
“哈哈,說起來有些好笑。我什么都不懂,還問我爸有幾種鏡頭,搞得他很無語。”
“他教你了很多?”
施明山妒忌,自己的爸爸也是知名的制片,只不過走得太早。
“說不上來。只是老胡第二天就背著手到片場來了,往導演椅上一坐,跟工地的監工一樣。來了一共四天,之后就沒再來過了。”
這片子還有胡大導的份?口中的酒又比之前難喝了很多。
“你說,干嘛拍這個片子啊!”
“才寫好劇本就知道要大買的片子,為什么不拍?”胡汩開心,并未察覺到施明山的話鋒已變。“我也托人看過了,人人都說好。”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認為它是一個不正確的。你不能宣揚賭博。”
胡汩臉色微變。“我沒有。”
“觀眾看了很感興趣。”
“那是我故事編的好。電影拍得好。”
“是嗎?”施明山冷笑,似乎并不贊同胡汩的說辭。
賭博造成的災害胖子應該懂得更多。自己只能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的事,怎么也比不過親身經歷來得殘酷。
“不拍這個不是沒得錢賺咯。你知道這部戲我拿了多少錢嗎?”說著,胡汩笑著翻開前襟,從貼著胸口的內袋里掏出一張支票,甩了甩,放到桌子上。臉上掛著一股剖心挖肝的美意。“25萬。我一部戲就能賺25萬。”
說完他收回支票,揚起下巴,“拍電影是干嘛,就是為了賺錢呀。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太天真了。”
金錢能夠使人自信,讓他像棉花一樣鼓脹的肥胖流出真實的油來。施明山瞇著半只眼,打量意氣風發的胡汩。
胡汩的改變并不會源于一時,可在施明山眼中卻是從這一刻開始的,他再也不是一個讀書人,而是一個看上去“腦滿腸肥”的商人了。
“拍電影固然要賺錢,我是說這個題材。你還記得你和你爸還債的日子嗎?”
“我?哈哈,人沒有錢才會痛。我的小少爺。”
“說誰小少爺呢?難道我是哪個地主王八蛋家里出來的?”
“夸你的話呢,怎么還有火氣。你也看得到的,你沒錢,不能賺錢,誰稀得你?大導也好,名演也好,鼎盛的風頭一過,沒人管你是哪根蔥。多少人晚景凄涼,這些對于我們也都不是聽聞,是發生在身邊人、親人,或許以后還有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
“可是拍電影不應該只盯著錢。”
“管他這些做什么,先有了錢再說。港島的人骨子里都有賭性,不是你我二人,一部電影就能影響的。電影迎合他們的喜好,自然就大賣。不然多好的本子,多厲害的導演,拍出來了貼錢貨,也是沒什么日子好過的。”
施明山知道胡汩說的在理,卻始終認為不應該只用錢做為一部片子的標準。不過他也是被這股賺錢的潮流裹挾的小演員而已,除了對現在處境的強烈反感外,并無太多的力量。
“就拿我爸爸來說。他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老實人,一個要好好拍電影的人,但是他活得很苦。一接觸這個行業開始賺錢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不能學他。袁黎都是你我的恩師,他和我說過一句話,混電影圈,你可以拍戲時睡覺、賭錢、泡妞,但有一件事不能干,就是拍出來的戲不賣錢。你說他說得對不對?都是一代天驕、驚才絕艷的大導演,有幾個不是風光一時晚景凄慘。”
“前些時候袁導的事你知道了嗎?”施明山問。
“哪能不知道。被人把劇本撕了,指著鼻子罵不會拍電影。”
這一句話聽著沒什么問題,但是出現在大導演袁黎身上就荒唐可悲得很。此時袁黎已經拍了三十多年的戲,年度票房冠軍也拿了三四次了,只因他拍的電影不太對當下人的胃口,已經很難賣錢了,在年逾五旬之時被人像一條狗一樣辱罵。
想來鼎盛時期的袁黎因為時代特殊的關系,一年能拍12部電影,而今一年想艱難的開了一部戲還被人把劇本撕了。如此巨大的差距,不僅是他本人,連胡汩、施明山一干小輩也看得心膽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