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部外語片,周幸幾次看向屏幕都是人們穿著華麗的衣服跳舞的場景,實在是無聊。又盯了施明山一陣子,她移動電腦換了個方向開始認真打字。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施明山突然起身出門,不久又提著兩個袋子回來。
周幸聞到一陣菜香。
他開了頂燈,將食物擺開在茶幾上。
“來吃宵夜了。”
“還早呀。”周幸盯著桌上的炒米粉,嘴里還義正言辭的拒絕。
施明山一看手表。
“十點多了。吃了差不多回家休息啦。”
聽著,周幸才假作勉為其難的起身湊過去。桌子上一盒炒粉,一盒餃子,還有幾樣小菜。
施明山坐在沙發上,分了一碗米粉又夾了個餃子,遞給周幸。
“隨便吃點。沒有燒烤不介意吧。”
“有得吃就行。而且我喜歡吃炒粉。”
“好,那就多吃點。自己夾菜呀。”
施明山夾了個餃子放進嘴里,被燙了一下,捂嘴出聲。
“這個餃子好吃。”
“嘿嘿,”看著他嘟嘴惱得像個孩子的模樣周幸大笑起來,“我等涼了再吃。”
“你多吃,我只是隨便吃一點。”
說著施明山端著只有一個餃子的小碗,返回會客區看起了電影。
看他久久不沒將餃子放入口中,周幸在施明山和屏幕間來回看了幾眼,走過去。
“施導,你說跳這個交際舞,就這么有意思?”她坐在沙發扶手上。
“嗯,看它的用途吧。”
施明山歪頭,原本舞蹈最早的目的就是求偶,特別是交際舞初衷就是為了給未婚男女增加交流接觸的機會,換而言之也就是拍拖,略微……出軌也算啦。
“我就是覺得跳著挺無聊的。慢悠悠的,晃。”周幸跟著晃字甩了一下頭。
“你會跳嗎?”施明山反問。
“會呀。”周幸放下碗筷,抬起雙臂,側著身子劃開步伐。“探戈就是,趟呀趟著走,三步一回頭呀,五步一招手。”
不知她哪學來怪樣子,施明山忍不住發笑,放下碗筷,對著剛巧轉過頭來的周幸招手。
“來,我教你。”
“哪只手?”
她抬起雙臂轉向施明山。
“右手。”
施明山抓住周幸的右手,又提起她的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
周幸調整了姿勢,仰頭高抬雙手。
施明山意識到自己的手可能有些高,稍微往下降了一截,低頭看自己與周幸身體間的距離,將放在她后背的手翻轉保證只有手背接觸得到她的身體。又小聲提醒,“你稍微往左一些。手放松。”
周幸跟著調整。
“ok?你聽著我的提醒。右腳往后。”
剛說完,周幸往后一撤,整個人消失在他的視界。用勁扯住她,施明山不得不低頭發問。
“你做什呢?”
“施導你腿太長了。我怕被踩著。”
說著她直起身子,其實也只到施明山肩膀的位置。看著個子小小的她,施明山笑問。
“有這么怕?”
“能避免傷害的話,對吧。”
施明山微笑,“我不會邁太大的,你不用這么緊張。站穩。右腳往后,左腳往左,右腳跟上,左腳往前,右腳跟上……”
周幸的步子還是邁得很大,不過比剛才好了那么一點,至少施明山還能看到她的腦袋頂。
走完兩圈,她松開施明山的手,吁了一口氣。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電視里教人跳舞要踩在鞋子上了。心里是真虛呀,忍不住想低頭看。”
施明山垂眼看著她發紅的雙頰。
“你也想踩嗎?”
“不要。”她癟嘴,“踩人鞋是很不禮貌的。”
他低頭確認自己穿的只是一雙粗糙的登山鞋,“脫了鞋呢?”
“哈哈,要是萬一被你發現我腳臭不是很丟臉?”說著周幸再次抓住施明山的左手,用鞋尖輕輕抵住他鞋尖,“施導這次你正常步子,只要慢個百分之三十就好了。我覺得我快掌握訣竅了。”
施明山重新抬起周幸的手臂,用手背在她后背輕扶著,邁出左腳。
初初周幸的重心有些不穩,不過還是一直堅持著抬頭只看施明山,試探著跟上他的步子,兩三步后對他的步幅有了掌握就不再用腳尖去試探了。
施明山發現她學得快極了,不但小小的身高能夠就上自己步伐,順從自己的引導,最讓他在意的是從開始到現在周幸腦袋一直是仰著,絲毫沒有往地上看的舉動。
一時興起,在周幸后退的時候,施明山故意將身體左轉,右手沉下的同時快速翻轉托住她的背,引導著完成了一個切克。
周幸小聲驚呼,很快笑著看施明山。
“施導比我想象中會跳呢?”
“是嗎?”施明山撈起周幸,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劉海兒。因為運動身體也有些熱了。“你說的訣竅,掌握了嗎?”
“三個。”周幸豎起三根手指,瞇眼看著施明山。“第一,在眼中舞伴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第二,全身心地相信跟著他的引導。最后,記得穿上高跟鞋enjoy。”
邢林最近總是很匆忙,這時又在外面接起了電話。他的臉上有些懇求的神色,突然又很激動。這樣的情況出現過兩三次了,周幸貼近玻璃透過矮竹間的縫隙看著邢林邊講邊踱步,才回頭剛好對上了端著杯子的大山。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他是有什么麻煩事嗎?”
“唔。幸福的麻煩。”
大山咽下嘴里的咖啡,看著周幸似笑非笑。
“什么麻煩是幸福的麻煩?”她做不懂的樣子。
大山走近周幸,斜靠在她的桌前,慢悠悠的敲著桌子。
“你說你是想寫劇本的,對吧?”
周幸點頭。
“他。”大山指向外面的人影。“想做導演。”
“意思?是邢哥要拍電影啦?”
“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不就愁咯。”大山搖搖頭,“找錢可不是這么容易的事,不過我感覺這回應該成了吧?”
“施導知不知道呀?”
周幸擔憂的是再過兩個月施明山的新電影就要開機,如果邢林要走會不會影響到電影的拍攝工作。
顯然大山沒有理解。繼續說著。
“施導知不知到你想寫劇本?一樣的,當然知道邢林想干什么。你覺得他才起步離了施導能行嗎?我不覺得,現在的繁華很虛假。”
他的憂愁總是很長遠,與粗狂的外表不符,如同屠夫般的虬髯大漢操著太監的心,有肝火太旺看啥都不順眼的態度,卻做著繡花的針線活。
周幸覺得大山這個人很矛盾,但他的內部卻是自洽的。可這種人的狂言會很多,也常常死于狂言妄語的反噬。
邢林想走嗎?
他很快就會走嗎?
不過周幸覺得就算自己寫出了很好的劇本也還是不會離開施明山,就算對方趕她也一樣。因為相較起來,她更稀罕這個已入暮年的男人。
她是一個對于目標很明確的人,甚至于會不擇手段的去達到。而人有的時候還是清醒一些比較好,能陪著一輩子使人感到滿足和安定的,不是愛情,不是事業,也不是金錢,而是可以一直仰望的理想和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