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可能是你們當中死得最早的那個。”

　　連接天花板的裝置旋轉，一排排手臂圍繞一圈，大夫拆掉血淋淋的義體手臂，換上一雙普通大小正常帶有五指的手掌。

　　剛恢復意識的弗瑞仿佛初生的嬰兒，顫顫巍巍的扶墻而立。即使如此，他有太多疑惑需要大夫解答。

　　一旁趴著汗血交融流淌的大衛，赤裸的上身呈現出不健康的白，甚至不用特地瞧他臉色。盡管意識模糊，他仍然十分好奇這人的身份，反正大夫也沒有回避的意思。

　　“好好……現在的年輕人真倔，受不了啊。”

　　習慣性的摸進褲兜，他想起自己為了保持健康的身體，早已戒煙戒酒。

　　“操，真想來一根。”

　　沒等大夫開始，弗瑞體力不支，哐當倒地。

　　“居然沒散架，看來我的手藝不減當年。”

　　“……”

　　“具體情況我不能向你說明，畢竟有協議在身。何況對方要知道我泄了密，說不定下一秒某個全身改造過的賽博瘋子突然闖進來，用比腦袋還粗的槍口對著我們每個人頭上來回掃射幾次。我還嫌活的不夠久呢。”

　　他在屋里翻箱倒柜，朝趴著、坐著的二人各自丟過一個紙質口袋，

　　“這里面裝的是抑制劑，夠你倆使用一個月了。今天我心情好，免單，下次可就要收費了。

　　“你，叫——弗瑞·史密斯是吧？我能告訴你的，是一個自稱‘命運’的家伙讓我在河谷區救了你，順便報銷了救治你的所有花費，包括你身上連我都沒見過的義體，也是他提供的。看上去全是搶手貨，有市無價的那種，嘶——真羨慕啊，攀上這么有背景的人。等你發達了別忘記我的救命之恩啊，我也不要你什么，供我吃喝就好了。”

　　大衛心驚，只是一天不見，那半機械半人體、血肉模糊不成人樣的家伙居然是弗瑞·史密斯。他有點好奇昨天發生的事情，可大夫話鋒一轉，

　　“大衛，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你身上植入的家伙可是現在全城人都在尋找的，連系統訓練過的職業軍人都承受不了那家伙帶來的副作用。我不認為你這小身板也能承受得起，每天頂多使用一兩次就夠了。

　　“還有你，雖然在世面沒有流通，但天底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想你也清楚。誰知道他提供的義體會不會在下一秒爆炸……或許跟大衛一樣，從某個賽博瘋子身上拆下來的也說不定。不過我更覺得是某個公司的最新研究，碰巧找到你提取實驗數據。”

　　大夫走到門邊，粗魯的提起弗瑞，力氣大的可怕，

　　“能告訴你的就這么多，之后你自己找線索也好，被人抓住死在某個巷子也罷。現在，能否請二位離開，我要休息了。還不快滾！”

　　看著沒有動靜呆愣著的二人，大夫咆哮著大吼。大衛咬牙起身，攙扶著蹣跚學步似的弗瑞慢慢下樓。

　　“一個個的這叫什么事兒。累死我了……”

　　他想起昨天只看到一半的超夢，剛到高潮被人打斷，要不是看在一大筆傭金的份上，他發誓要拆了打斷自己好事的家伙。

　　“喔！忘記說了，我是義體醫生，只負責拆卸安裝。要是感覺活動不適，義體產生排斥反應，自己找技術專家調試去！”

　　他探頭探腦朝樓道口大喊，

　　“夜之城還有比我良心的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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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覺怎么樣？”

　　“除了腦子還能正常思考，全身上下沒一處像是屬于自己的。謝謝。”

　　二人幾乎是躺在樓下的木椅中，抬頭望著霧蒙蒙的天空。

　　“你媽媽……”

　　“她死了。今天早上通知的我。”

　　“節哀。”

　　“你呢？一天沒見怎么弄成這副模樣了？不是說還要找清道夫算賬嗎？玩笑話？”

　　“其實我也沒搞懂究竟是什么情況……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爆炸。突然就上了電視，突然就成了通緝犯，突然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像現在突然就與你這個陌生人交談起來。別說我了，你呢？那個從賽博瘋子拆下來的義體是什么意思？”

　　“這個啊？”大衛指了指背后，“我媽前些天從現場偷拿出來的東西，斯安威斯坦。本想找大夫賣個好價錢，哪知那家伙不但不賣，還想倒坑我一筆。現在好了，這東西、以及連我的身體在內，都屬于他了，當然一切都等我死后。”

　　“嗨，我在想，兩次爆炸都殺不死我，干脆改名叫菲尼克斯得了。”弗瑞遲緩的直起身，“就這么決定了，以后叫我菲尼克斯就行。”

　　“這是姓還是名？”

　　“管他姓還是名，我就叫菲尼克斯。那個弗瑞·史密斯死在了火海，活下來的是新生的菲尼克斯。”

　　“重新介紹一下，大衛·馬丁內斯。”

　　大衛伸出手。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握住手。

　　“算賬的名額還留你一個嗎？”

　　“當然。總有一天，我要讓全城的人，都高看我們。”

　　“所以我們算是一個team了？”

　　“孤家寡人就是要湊在一起抱團取暖，一個team了。”

　　“嘿，朋友，我不想打擾你們。”

　　一襲白色短發坎肩，紅色眼影襯著同種唇色，黑白相間的緊致身衣下是姣好成峰、難掩傲人曲線的身材。其眉目流轉、秋波若滴，叫人對上一眼便難以忘懷。

　　“是不是你偷了老子的貨？”

　　好像隕石從天降下，粗獷之聲劃破美好與幻想，冷冰冰的金屬拳頭砸中臉部正中。

　　二人甚至來不及做出回應，大力于腦中迸發，黑色漩渦將意識卷入沉底。

　　大夫手里拿著超夢體驗頭環，站在二樓透過窗戶目睹一切，

　　“都讓你們小心了，剛出門就被逮。”

　　啟動胯間裝置，上下緩慢抖動，隨后加速。他戴上了頭環，哼著輕松快意的小曲兒，躺在屬于自己柔軟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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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料沒有造假的痕跡，大衛·馬丁內斯——嗯，曼恩，你看看這個。”

　　“弗瑞·史密斯。怎么了？有問題嗎？”

　　“已死亡。如果再遲一點他的檔案會被注銷，那時想找到都難。我看看……死亡時間，在昨晚啊。”

　　“奇怪……一個昨晚死掉的家伙，為什么還能好端端的在我們眼前？NCPD已經爛到錯把活人檔案注銷的程度了嗎？”

　　“不管那么多了，把他倆弄醒，拿回本來屬于我的家伙就走。”

　　刺鼻的味道刺激著大腦皮層，畫面由模糊逐漸聚焦清晰。

　　“小鬼，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拆掉你背后的家伙，還給我。二是我把你做掉，然后再拆掉你背后的家伙。裝別人的植入體，我會叫你悔不當初！”

　　“別把我家弄臟了。”

　　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閉嘴。”

　　“什么？明明是我找到他的。”

　　有一面……應該說這是第三面之緣的白色短發女生整個人正倒背靠柜子，手中夾著的煙忽隱忽現。

　　“我見過你——”

　　“閉嘴。”

　　巴掌扇過臉頰，雖然聲音很大可并不疼。大衛感覺天與地調換了位置，看向所有的東西都是倒懸著的。

　　出手的是個眼戴狹長墨鏡，皮膚黝黑粗壯如熊體的漢子。

　　“小鬼，你怎么會裝著我的斯安威斯坦？”

　　“你的？”

　　“對，這個是我跟供應商買的。只是我一付完錢，她就斷了聯系。”

　　“誰讓你先付錢的？活該。”

　　沙發上坐的是看上去用壯漢作為底子縮水幾分然后復制出來的女漢子，當然也是倒著的。

　　“真不敢相信。”

　　女漢子身旁坐的是手臂長到不像話的朋克頭，連手掌也大得可怕，是換上的義肢無疑。

　　“閉嘴。”大漢罵道，“她說急需現金，而且曾是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從來沒有這樣被放鴿子。”

　　“等等……你們口中的供應商是……”

　　“葛洛莉亞·馬丁內斯，認識她嗎？

　　“她是我媽媽。”

　　被綁著扔在一邊的菲尼克斯就這么安靜地聆聽，命運坎坷起伏不定的人不止自己，他似乎越發理解起大衛來。同時思索著逃走的辦法，當然當務之急是適應“新”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