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會兒的趙啟來說,別說萬國伐漢,就算是特么徐錦江領著阿斯加德全伙殺過來了,他都一點不帶關心的。
為啥?暈船!
自打天狼星號一啟動,趙啟的苦難便就此開始,一天到晚沒別的就是個吐。
狀況之慘烈,以至于周庭輝這小子,都在某天悄悄挪進了他的小包廂,略帶著點哭腔說道,“趙兄,你別吐了我害怕,萬一你真死了我們怎么辦?”
“小輝,你放心,哥答應了你爹和你三叔,定然可以護得你周全無虞,yue!嘔!嗷!”
……
好在這種情況在第十天頭上就差不多結束了,因為天狼星號停進了大漢三大通商口岸之一的海陵港,船到站了。
下得船來,匯合了前來接應的徳里安家中派來的仆從,以及周家駐在金陵的留置人手,眾人馬不停蹄趕奔金陵首府應天。
金陵,大漢龍興之地,劉氏皇族起家之地。
百來年前,本為江左布衣的大漢太祖皇帝劉堅,揭竿而起反抗暴秦,經過多年的征戰,將前秦連同其他義軍的大小軍閥通通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太祖登基后,改金陵為直隸,改江寧為應天府并定都于此。
成祖爺劉境繼位后,為保北地安寧永鎮草原蠻族,遷都大名改稱神京,并復金陵舊稱,將應天定為陪都。
進得城中,徳里安掀開趙啟所乘馬車掛簾,神情關切地問道,“趙,你要不要住到我的家里,我會找一些泰西醫生來幫你治病。”
老子沒病!我不會給你機會出溜我的!
誰踏馬能想到,老子上輩子摩天輪、旋轉木馬、淘氣堡連玩一套眼睛都不眨的主兒,如今卻連坐個船都能暈成這個逼樣?
“謝謝你徳里安先生,不過還是不用了,我始終覺得洋大夫不如土郎中,再說我這也不算啥大事,回頭歇息幾天調理一下就行。”趙啟強撐著身子抱了抱拳,面如枯槁地啞著嗓子說道。
十來天時間,水米入肚在胃里打個轉就吐出來,他要是不這樣那才怪了。
“哦,好吧,充滿偏見而又倔強的年輕人。”
徳里安聳了聳肩膀,“那你先回去休養,剛好也給我幾天時間,讓我跟家中的妻兒團聚一下,再為你們搭建渠道,購買那些讓人快樂的小東西!”
“你還有妻兒??”
“當然!”
徳里安瞧著一臉震驚地趙啟眨了眨眼睛,“人類總歸還是要繁衍后代的,不是嗎?”
……
周家“駐金辦”設在了城北永熙巷里的一處院子,別看這處小院不大,前后加一塊不過六七個屋子,地段也不算太好,但價錢可并不便宜。
“應天居,大不易。”這是堂堂大漢陪都,人口過百萬的應天府!房價能和偏遠遼東的興平一樣?
到了地方,趙啟簡單的跟駐金辦主任周禮興打過招呼,隨后便一頭扎進屋子里昏天黑地睡了快兩天,才勉強恢復了幾分元氣,只不過下地走路之時,仍像是腳踩著棉花一樣發飄。
他在這邊掛機回血,管家老周和周禮興可沒閑著,按照主子周保生的進貨清單,帶著以長見識為主的跟屁蟲周庭輝,在應天府里到處跑來跑去詢價對比,看看買誰家的東西合適。
第三日中午,趙啟在睡夢當中被飯香味勾醒,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堂屋。
“趙爺,您醒了?剛剛我到您屋里瞧了一眼,看您睡得正香就沒敢打擾。”
一見他露頭,周禮興連忙起身打著招呼。
這位“周主任”,連同其他三個伙計,便是這駐金辦里僅有的四位工作人員。
他們日常負責的工作,便是關注市場行情商品價格變動,以及聯系貨物運輸船隊等等。
經過大管家老周的介紹,周禮興對這位三爺身邊新近竄起來的紅人兼“欽差”很是客氣,這兩日對趙啟的照顧也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二狗子,快去給趙爺再加副碗筷,咋一點眼力見兒沒有?”周禮興佯怒著吩咐道。
“你太客氣了周哥。”
周禮興聞聽趙啟對自己的稱呼,心里挺高興。
這位年輕的小爺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難伺候。
趙啟拉開椅子坐在桌前,看向管家老周詢問工作進度。
“周叔,我這兩日可是拖了你們的后腿,實在抱歉,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那倒無妨,想當初我隨著三爺頭次出海之時,也是如你這般吐個半死,好懸要了這條老命。”
老周笑著擺手道,“我和禮興這兩日隨著大少爺一起,在應天府里轉了轉,基本已經制定好了價目清單,只待由你最后敲定便可。”
“另外,還有幾件大事需要你來拿個主意,其一德先生那頭..”
說到此處,老周沖著趙啟眨了眨眼。
“這個不急,先說別的。”
趙啟夾了一筷子知了白菜嘗了嘗,確實不錯,跟重油鹽的遼東菜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據周禮興所說,這桌席面乃是應天府鼎鼎有名的金陵春酒樓所做,他們幾個伙計平日里輕易可是吃不起的。
“昂,其他的便是糧食和運輸問題。”
“糧食咋了?”
“糧價照比往年貴了。”
老周皺了皺眉,回道,“也是怪事,咱遼東今年在旱南邊卻是在澇,澇得雖然也不甚嚴重,但還是導致糧食減產,糧價同比升高近兩成,陳米價格都已漲至每石一兩二錢左右,若是再算上運費...”
“能不能虧?”
“什么?”
趙啟抹了抹嘴巴,砸吧著滋味道,“算上運費,回了遼東按往年平價賣出會不會虧錢。”
“那應該還不至于,頂多就是不賺,只是,不賺錢的話我們買它圖個啥呢?這豈不成了白忙活一場?”
“只要不虧就行,按照最大運力下訂單,全倉購進,即便南貨洋貨那些個小東西不要了也不打緊。”
“這...”
“照做吧,沒事,我能做主。”
趙啟又拿起一勺瓢兒鴿蛋,唔,蝦茸雪白粉嫩,里邊的鴿蛋玲瓏剔透,這個也不錯。
“那,好吧。”
老周眉頭又皺緊一些接著道,“還有運輸船隊,與我們合作一向甚好的黃家如今卻是不做了,黃家家主忽然暴死,留下一家子孤兒寡母,手中的船隊也轉讓了出去,你說我們...”
“哦,這個你不用擔心,臨來之前三爺有話,讓我跟他們新東家接觸接觸再說,能行就繼續合作,不行就拉倒再找。”
“對了,”
趙啟頓了頓看向周禮興,“周哥,你之前送回去的消息,只說是黃家跟下家兒正在談,這會談得咋樣了?新東家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是薛家。”周禮興給他端了一盅清燉鴿吞翅說道。
趙啟接碗的手停在空中,“哪個薛家?”
“喲,提起這薛家那可就有得聊了。”
許是因為太久未聞鄉音沒見老家來人,周禮興的談興很高。
而且他也擔心這位趙爺初到江南,對地面上的行情不了解,于是便打算放下湯盅開始細講一番。
“這金陵,尤其是應天府里,最為有名的便是號稱“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賈是...”
怎料他話剛說一半,便被趙啟打斷,“接手黃家船隊的此薛家,就是賈史王薛里的彼薛家?”
周禮興聞言一愣,“哎?趙爺您知道啊?”
廢話!
趙啟心道,“我當然知道,再讓你重新介紹一番老子會被人罵水字數的。”
“呵呵,有所耳聞,周哥,你先挑著薛家重點細說就行,旁的回頭再嘮。”
“昂,好。”
周禮興一見人家本主兒懂行,沒法顯擺見識閱歷了便有些尷尬地介紹道,“這薛家本是皇商出身,想當初那買賣干得可老鼻子大了,但常言道富貴無三輩清官不到頭,尤其是前些年長房當家人再一過世,薛家便開始拉胯走了下坡路。”
“不過常言又道,誰知道哪塊云彩有雨,薛家八房里的二房卻是異軍突起,他們本來走的就是海外的路子,隨著這些年跟泰西人做生意倒騰洋貨,可是發了橫財,手底下遠洋近海船隊無數,人家財雄勢大,黃家把生意轉讓薛家也是理所當然之舉。”
“那會子他們剛一開談,我估計八成就得是這個結果,但又怕萬一不是我就沒敢急著往家里送信。”
“呵呵。”
趙啟聽到了這里,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周禮興見狀納悶道,“趙爺,可是我說的哪里不對?”
“沒事,你接著說。”
“都說完了啊,您不是要聽重點?那大概就是這樣,按著三爺吩咐,您若是想跟薛家再接觸接觸,那我回頭便去那邊定個時間,然后再引著您去和他們商談具體事宜。”
“行,盡快吧,早定早了。”
見他們兩個談完,管家老周看向趙啟,關切地問道,“德先生那邊,可也得...”
趙啟聞言心里有點不痛快。
老子一片好心不想讓你們摻和進來,自己一個人跟那幫洋鬼子周旋也就得了,剛才都和你說了不急,你還一再的問個毛啊?這又不是啥好事,你還非得攪和進去不可唄?
“嗯,緊著糧食和船隊的事先來,徳里安那頭我自有主張。”
“哎,小輝,”
趙啟答對完了老周,扭頭看向久未插言悶頭干飯的周庭輝,“你一會跟我去趟萬興錢莊。”
“嗯?干啥?”
“當然是提銀子了不然還能干啥?”
“哦哦,知道了。”
此番下江南,周保生共計準備了白銀貳萬兩,專為采購糧食之用。
趙啟為表忠心,在拿到匯票之后,扭頭便交給了周庭輝保管,此舉瞬間便將這小子感動得跟王八蛋似的。
趙兄這人行,能處!
我爹和我三叔都拿我當小孩子看,臨行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帶上眼睛和腦子,多看多想少說話以歷練為主,但趙兄不是,他把我當成了一個能扛事兒的大人,他真的,我哭死!
……
安東河畔,漢軍大營。
遼東勇營某哨棚長吳子峰帶著兩個弟兄,從伙房打了飯菜回來,伺候著棚里的四個傷號進食。
“吳老大,俺們幾個都恢復的差不多了,自個過去也行,成天讓你們這樣照顧,俺這心里怪不落忍的。”一名傷號掙扎著坐了起來,有些內疚地說道。
“別扯淡,一條腿都沒了還得舍(瑟)啥呢?本來供給就不多,靠你小紙(子)單腳蹦過去,連柴(菜)湯都舔不上。”
吳子峰,遼西人士,今年二十七,因其自幼患有口疾,說話時的口條兒就不是特別利落,故此又被別人起了個外號叫吳大舌頭。
“咋又是煮菜幫子小窩頭,一天連點葷腥都見不著,真踏馬...”
另一名傷號接過飯盆瞧了一眼,頓時失望地罵道,但話還沒說完,便被旁邊的弟兄扇了個腦瓢。
“哪那么多屁話愛吃不吃,就這點玩意,還是吳老大領著俺們哥倆從別人嘴里搶下來的呢,狗日的還不知足?”
“就是,想吃好的啊?等你當了軍鎮兵就有了,等著吧。”又一人幫腔道。
“當個幾把!”
傷號抓起小窩頭恨恨地咬了一口,嘟囔著說道,“難怪老話兒說好鐵不打釘,好難不當兵,這兵老子是當得夠夠兒的了,我現在就想回家,別的念想一點都沒有。”
扇腦瓢這人聞言,緩和語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快了,朝廷的欽差最近幾個月一直在和扶桑人談判,俺估摸著日子也不短了,應該很快就能有信兒出來,既然不打仗了,那咱這些勇營兵不就該解散回鄉了?”
“未必吧?”
這時,坐在帳篷角的一人出言潑了他一盆冷水。
“我最近也聽了個事兒,據說是朝廷有意在各軍鎮之外,另成立一支新軍,我尋思著,能不能到時候再把咱們也給圈攏進去?”
此言一出,帳篷內眾人臉上皆是陰晴不定。
有人想回家,當然也有人想接著當兵,回了老家也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土農民,若是能繼續留在行伍之中搏個出身好像也還不錯。
“俺不當了,說啥也不當了,當兵就得打仗,打仗就會死人,俺不想死,俺要回家!”
“對,我也不當了,再說就老子現在這副少了個胳膊的鬼樣子,人家也不能要我!”
“哎,虎子,你有沒有打聽出來那新軍要人是啥標準,你看哥哥我行不?”
“你行個屁,要人也是要我這樣的!”
眼瞧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越說越熱鬧,吳子峰拉下臉子敲了敲手中的飯盆。
“別踏馬吵吵了,還吃不吃?一點影都見不著的事,也值當你們擱這窮惦記?”
有了他開腔壓茬兒,大伙便很快安靜下來,呼嚕呼嚕開始用飯。
半晌,那名斷腿傷兵小心翼翼地往吳子峰手里塞了一個窩頭,悄聲問道,“吳老大,你也想接著當兵嗎?”
“我...”
吳子峰低頭瞅著窩頭,目光有些迷茫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看看情況再說吧。”
......
數日后,大漢天子德隆皇帝陛下劉垣明發數道諭旨:
“遼東、遼西二省勇營就地裁汰整編組建新軍,軍名:武衛,駐奉安。”
“齊魯、河東二省勇營就地裁汰整編組建新軍,軍名:振威,駐歸綏。”
“召兵部尚書、征東大將軍牛繼宗速速回京,不得有誤。”
“擢升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為九省都統制,兼練兵大臣,節制武衛、振威二軍。”
“擢升金陵副將馬國成,為武衛軍總兵,武衛前軍副將:聶成亭,武衛后軍副將:宋典,武衛左軍副將:董祥五,武衛右軍副將:趙衛廷。”
“擢升秦川副將馮唐,為振威軍總兵,振威前軍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