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女孩的手臂……何默認出了那條紅繩。

　　然而，老人家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一般，如常的對他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門外沒有燈籠。

　　何默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一頭扎進了屋內。

　　然而面前的景象卻再次震撼到了他。

　　才剛剛推開門，一股濃重腐爛的臭味撲面而來。

　　屋內昏暗無比，隱約可見地上零零散散的散落著一些人類的殘骸。

　　血跡早已經干涸，蒼蠅嗡嗡環繞著。幾乎被啃食干凈了的腐肉之中，隱約可見白白胖胖的蛆蟲來回蠕動著。

　　這幅景象，何默也曾經看到過。

　　那是在山林里面。

　　那是女孩被狼群殺死，啃食之后的樣子！！！

　　現在卻就這么一模一樣的，重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女孩已經死去許久了，尸體早已經腐爛。只有通過那爬滿了蒼蠅蛆蟲的殘破布衣，才能隱約辨認出她的身份。

　　何默震驚的倒退幾步，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女孩早就死了。

　　被她的爺爺給殺死，然后啃食成了現在的模樣……

　　就如同，自己在州城的時候，接下的那個案子一般。

　　何默轉身向大門口望去。

　　老人家正努力的墊高自己，舉高了那條斷臂，在空中機械地揮舞著，擦拭著并不存在的燈籠。

　　尸體已經腐爛，斷臂卻詭異的新鮮。

　　伴隨著老人的動作，點點鮮血從上面被甩下，灑到了老人的臉上。

　　然而老人對此卻渾然不覺。

　　空氣中彌散著濃重的腐爛氣息。

　　何默用力撞開了擋在門口的老人家，沖上了街道。

　　夜幕已經降臨，不知現在是什么時分。

　　然而街道上卻依舊是滿滿當當的人，熱鬧得如同白天一般。

　　“……三文一個，怎么還漲價啊！”

　　“……哎呦，你看看你，摔著了吧……”

　　“……我跟你說，劉寡婦那可是真潤吶，昨天晚上我……”

　　他們自顧自的聊著天，又好像是感知麻木的木偶一般，并非是在對話交流，只是在遵從著某種命令，一遍一遍的重復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何默一路撞倒了不知道多少路人，他們都紛紛姿勢僵硬的爬起了身，繼續完成著自己的動作。

　　即便是與自己對話的人已經被撞翻，他們的目光還是失神的注視著自己的前方。

　　所有人都仿佛感知不到何默的存在一般，更感知不到四周的異樣！！！

　　何默沖到了茶攤旁邊，這里依舊沒有看到老道的身影。

　　只有那名店小二，一邊動作僵硬的擦拭著桌子，一邊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來看看吶，上好的茶水！”

　　昏暗的光芒照耀下，他的笑容扭曲得詭異。

　　“看你X！”

　　何默終于忍受不住，怒喝一聲，一腳踢翻了面前的茶攤！

　　涼透的茶水飛濺，店小二被桌子撞倒，摔在了地上。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臉上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笑得像是戴了一副面具。

　　店小二倒在地上，如同被推倒了的發條玩具一般，詭異的挺著四肢，維持著擦桌子的姿勢。

　　一邊擦，一邊聲音僵硬的重復道。

　　“來看看吶，上好的茶水！”

　　“來看看吶，上好的茶水！”

　　“來看看吶，上好的茶水！”

　　“來看看吶，上好的茶水！”

　　何默緊咬著牙關，對著躺在地上的店小二的脖子，高高地抬起了腿。

　　隨后，一腳重重的踩下！

　　噗！只聽一聲悶響，何默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一灘腐爛得幾乎成了水的腐肉。

　　店小二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不只是這樣。

　　四周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沉寂！！！

　　何默喘著粗氣，環顧四周，涌入鼻腔的是令人作嘔的沖天腐爛臭氣。

　　這里哪里是熱鬧的街市？

　　暗紅色的夜幕之下，放眼望去，街道上到處都是腐爛到了極點的尸體。

　　他們相互扭曲在一起，像是生前經歷過了一場激烈的搏殺，又好像是野獸相互之間進行的最為野蠻最為殘忍的撕咬。

　　但是現在，只是一群交疊在一起的尸體。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不遠處，一個身影緩緩從街道口轉出，向著這邊緩緩走來。

　　那是一名身體已經被啃食得不成樣子的打更人，身上的肌肉殘破不堪，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下了骨頭。

　　他一邊走，腐爛的肉塊一邊不斷的從他的身上滑落。

　　撲通！不等何默出手，他好像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瞬間摔倒在了地上。

　　摔成了一地散落的尸塊。

　　何默環顧四周，除了自己，這里再也沒有了別的活物。

　　尸體像是被刻意擺放過了一般，呈現出了某種奇異的規律。

　　身下，他們身上流淌而出的腐爛血水，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構成了奇異的紋路，呼應著天空。

　　即便何默不懂得這種紋路，他也認出了，這或許是某個法陣。

　　需要用一座城的所有人來進行獻祭，創造出來的巨大法陣！！！

　　——深夜有鬼魅游弋，縣民觸之則患怪病，癲狂如瘋犬，毆斗而亡。

　　案卷上所記錄的，并非是全部，而僅僅是一個開始。

　　有人用這種方式，讓這一整座城的人相互搏殺撕咬，殺死了彼此！！！

　　是什么人，做出了這樣的事？

　　何默強行安定下了心神，循著陣法紋路的方向找了過去。

　　紋路無比巨大，幾乎囊括了整個叁芒縣縣城的面積。

　　但依舊能夠看得出來，它似乎是個圓形。

　　何默在尸堆之中一腳深一腳淺地前進，鼻子早已經因為呼吸了太久空中腐爛的氣味，而暫時喪失了嗅覺。

　　只有踩在了如同淤泥一般的腐爛血肉之上的感覺，無比真實，無比清晰！！！

　　啪嗒，啪嗒，啪嗒……

　　法陣的中心，是建在了叁芒縣縣衙前，廣場上的小祭壇。

　　木質高臺搭建起來的祭壇，本該用來用作中元節的祭祀，此時上面卻只有一個身穿著道袍的人影，手中舉著香，正在對天叩拜。

　　何默在此之前，隱隱已經猜測過究竟是誰做出了這些事情了。

　　但即便如此，在看到了那人的一瞬間，暴怒的感覺還是瞬間充斥了自己的整個內心。

　　“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