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光輝清冷，美人在前。

　　林問一點都不心動，他很害怕。

　　害怕眼前這丫頭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大疫當前，饑荒肆虐，百姓流離失所，物價逐漸上漲，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大商走在了下坡路上，他也能看出來。

　　但他是一個穿越者，并不是在封建王朝土生土長，受著天地君親師教育長大的人。

　　而眼前的賀宵雨，除了有些女孩子家的叛逆外，大體還是一個大家閨秀。

　　從她聽到“大商要亡”這種話，林問一個穿越者都驚了。

　　“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

　　林問搖手道：

　　“這話給別人聽去了，可不得了。”

　　賀宵雨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只和你說啊。”

　　林問一時無語，他決定先不糾結這個，因為他還聽到另一個重磅消息。

　　賀宵雨剛剛說，自己是那個叫鄭黎的神秘人的義子？

　　“你從哪兒知道我是那人義子的？”

　　“不久前，鄭叔叔來過藥鋪拿了點藥材。”

　　賀宵雨答道：

　　“他說你是他的義子，藥材錢從你的工資里扣。”

　　林問沉默了。

　　他承認自己靠著對方，得了許多恩惠，但他沒想到對方不僅沒辟謠，還順水推舟，認下自己，甚至把自己當錢包使。

　　“他和賀掌柜同為那什么……江陵四俠對吧，那藥材從我工資扣，應該只是玩笑吧？”

　　“不是哦，我們每月進的藥材和出售的藥材都有記錄，衙門管這個的人要查賬的，所以錢不得不扣，還得登記成你買的。”

　　聽到賀宵雨的解釋，林問嘆了口氣，義子就義子吧，反正自己也不給他養老。

　　自己剛得了那么多金銀細軟，不靠工資也無礙。

　　“行吧。”

　　林問將話題轉回正題：

　　“你每天晚上穿著夜行衣，到底是去哪兒了？”

　　賀宵雨見林問主動發問，得意的炫耀起自己的功績：

　　“本小姐每天晚上都要去花滿樓。”

　　林問又沉默了，他知道花滿樓，曾去那里送過藥材。

　　那里是低配的映春樓，屬于外城的青樓，他送去的藥材，可以調制成一味湯藥。

　　效果與古裝苦情戲里女主要大干三碗的那種無異，是流產用的。

　　賀宵雨這么直白的炫耀自己每晚都去青樓，給林問都整尷尬了。

　　察覺到林問的表情有點不對，賀宵雨連忙解釋：

　　“別往歪了想，我沒那種嗜好，雖然那里有位姐姐確實香香軟軟的。”

　　“我是去跟蹤短打幫干部的。”

　　林問點了點頭，問道：

　　“你跟蹤短打幫的干部干嘛？”

　　賀宵雨：“為民除害。”

　　“你老實說，你今天在高山酒樓的后院，看到了什么？”

　　林問被問起這個問題，想起了當時程戰說的話，他理解程戰焚毀證據的無奈，但他認為這種做法只能管用一時。

　　“血鬼。”

　　“薛家利用短打幫偷偷運送血鬼。”

　　賀宵雨點了點頭，她對這個答案毫不意外。

　　“還記得李六嗎？”

　　她問道：

　　“導致李六自殺的血鬼血液從何而來？短打幫。”

　　“短打幫的血鬼血液又從何而來？薛家。”

　　“李六并非死于某個人之手，而是這座被四大家族控制的城市，碾死了他。”

　　林問的臉色沉了下去，房屋內李六搖搖晃晃的樣子，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記憶當中。

　　在半個月的逃亡路上，見過的死人不計其數，但那些都是與他無關的人。

　　可李六卻是他的師兄，他的朋友。

　　“賀小姐，我還有一事不解。”

　　“叫我宵雨即可。”

　　“宵雨，賀家藥鋪的生意興隆，據傳賀掌柜和縣令的關系也很要好，您是衣食無憂長大的大戶千金，四大家族與你站在一邊的，為何會生出對抗的想法，賀掌柜希望你繼承那個什么四俠的名號？”

　　面對林問的提問，賀宵雨不屑道：

　　“我爹？他老了，不中用了。”

　　“你還不知道江陵四俠的故事吧，坐下，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兩人在屋頂坐下，賀宵雨給林問說起了一段江陵城的往事。

　　二十年前，江陵城的縣令并不是出自四大家族，這位縣令貪婪成性，扶持甘、文、崔三大家族作為自己的打手，在縣令的庇護下，這三大家族亦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這時候，一位名喚鄭黎的游俠來到了江陵縣城，與來自賀家、賈家的少爺一見如故，后又與前來緝拿他們的崔家二少爺崔鶴軒不打不相識，四人結為兄弟。

　　他們懲惡揚善，縣令組織數百武者，對他們圍殺，竟被他們打的片甲不留，最后縣令被他們在家中擒住，吊在城門口，暴曬而死。

　　這件事從平許府傳到隴揚郡，恰好當時的皇帝正好在隴揚郡出游，得知此事，親手免去了四人罪過，冊封四人為“江陵四俠”，傳為佳話。

　　林問聽完整個故事，感慨道：

　　“這么看，我的師傅和義父，還有賀掌柜和如今的賈縣令，都是少年英雄啊。”

　　賀宵雨苦笑幾聲：

　　“確實，他們曾是英雄，可你看他們現在又如何？”

　　“常人只當這是一段游俠佳話，卻未曾想過，這四人除鄭黎外，皆出自本地。”

　　“崔鶴軒和我父親都被逐出家族，賈文正還算將講義氣，幫了一把，可他知道曾經的大哥鄭黎回到了江陵縣城，第一時間就簽發了通緝令，你沒具體看過通緝令吧？上面找到尸體的賞銀比活捉還高。”

　　林問明白了賀宵雨為何說自己父親不中用，他大概能猜到，江陵四俠殺了縣令，很快又有新的縣令上臺，而各大家族借著四俠掀起的浪潮互相博弈，最后四大家族取代原先的三大家族。

　　除了多了段佳話，什么都沒有變。

　　“我父親他們失敗了，只能偃旗息鼓，夾起尾巴過日子。”

　　“但我不會，他希望我想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可我知道，他對當年之事，滿是不甘。”

　　“他做不到的事情，由我來做。”

　　賀宵雨說到興起，抓起林問的手，認真的說：

　　“林問，為了李六，為了被這座城市迫害的百姓們。”

　　“我們去把齊泰然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