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半的手帕
江不凡躲在一片灌木之后,細細觀察了一番。
并沒有發現黃藥師的身影,而郭芙也是不見蹤影。
他們兩人應該是走了吧?
所以,他一個縱越,就翻下了山。
走近陸家莊,才是聞到細微的血腥味。
哪怕有大量清水清洗的冰涼感撲面,還是不改其死氣沉沉的感覺。
一路走來,江不凡并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
平靜地走過,他能感受到,有許多人在窺伺著他。
猶如迷失的森林之中,你會感受到有許多動物躲藏黑暗之處暗暗觀察,像是在觀察外來的老虎。
他們的內心的觸動,江不凡是能感受到的。
淅淅瀝瀝的雨水聲夾帶過,江不凡到了他之前躺著的房間的門前。
他有種預感,程英就在里面。
“程姑娘,我進來了。”
江不凡沒有敲門,因為這是個多余的動作。
吱呀一聲,果然見到了一名少女,正半依著床沿,螓首蛾眉,玉頸正斜斜地看著有些漏雨的屋檐。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覺得程英可能在數著到底落下了多少雨滴這種重復的動作。
因為啊,很多人發呆的時候,就是如此簡單。
程英鬢際的青絲被冷風微微吹起,也不知道是她想要回頭但被她及時克制住了,還是那一抹寒意所哆嗦的。
“楊過公子。”
聲音還是那般的好聽,嬌柔明媚,但是江不凡確實從中聽出了不對勁的聲音。
“何事?”
“你說...”
程英緩緩低下頭,看著地面上雨滴砸在上面濺射的模樣,
“你說,我是天煞孤星嗎?”
江不凡聽完,皺了皺鼻子,還有這種一說?
“何出此言?”
程英這時反倒露出一絲苦笑,哪怕隔著背影,都能感受到的那種苦澀。
“我父母雙亡,但好在陸大伯、陸二伯好心收留了我,讓我能夠不挨餓活下去。”
“但是啊,父母被我克死了,陸大伯、陸二伯也被我克死了,如果我當時遇到了外公,我若是不耍小心眼,是不是陸伯母,外婆,阿根叔。他們都不用死了?”
說到最后一個死字,她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哭腔,是一種哭腔。
欲哭無淚的那種,欲要花瓶易碎的支離感。
江不凡沉默了一會兒。
細細感受著那股悲戚之色,他能說什么,他什么也安慰不了。
“你不怪我?”
江不凡平靜地問道。
“烏鴉結爾不成群,我早該想到的,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也就不會將楊過公子你引狼入室,那么她們也就可以......”
江不凡立馬補出了她沒說的那句,
“那么她們就可以多活幾天?”
他帶著嘲諷的味道說著,
“你應該明白,當她已經按下了血手印,烏鴉結爾不成群,也就不因為我的意志而轉移,我并不是災禍之源,我也不是領頭烏鴉,這你應該理解的。”
江不凡毫不客氣指出關鍵。
該來的禍端總是會來的,竟然寄希望自己的不要到來,那難道李莫愁就不會到這里來嗎?
程英的臉色霎時間少了許多紅潤,抽離地虛白起來。
明顯是不想接受這殘酷的事實,只是江不凡毫不留情地揭開了這血淋淋的真相而已。
“你那手帕呢?”
程英聽到后,好似宕機了幾秒后,才是從自己的身邊拿了起來。
皺巴巴的,還濕漉漉的,難看極了。
僅剩的一半,雕琢著一朵牡丹,紅艷艷的。
她輕微舉起,失神地拿到眼前,盯了好幾秒,然后。
“啪!”
帶水的手帕,重得很,一把砸在地板之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出來。
程英揮下去的手臂還停留在空中,怔怔地出神。
江不凡無奈地搖搖頭,走了進來。
吱呀吱呀的木板,踢踏踢踏的鞋跟聲,他彎腰撿起,擦了擦,雖然還是濕漉漉的,但是還是擦掉了一些灰塵。
他低頭看了看猶如木頭人的程英,將手帕遞了過去,
“拿著,還能救你一命。”
畢竟只撕掉了一半。
但是,沒反應。
程英甚至都不想抬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江不凡呼了一口氣,很是理解她的心情。
牽起她的手,但她的手拽地緊緊的,握成一個拳頭,死死的,還能看到里面發白的指印。
“張開!”
江不凡命令道。
今日份的雨天,總能碰到偏執的少女。
那下一步,她們也會做出同樣的動作嗎?
他自討沒趣地想著。
“啊嗚!”
果然,兔子極了,也是會咬人的,哪怕是一向溫柔的程英。
“嘶——!”
這次是真的疼,痛到骨子里去的那種。
因為他故意放開了防御,嘴上也是不由得叫出聲來了。
再將手拔回來,只能看到少女唇紅齒白的模樣。
低頭一看,手上的印記,絲毫不比脖子處的紅黑色印記要淺,雖然是白淺的顏色,但是真的很深,白森森的骨頭已經能夠看到了。
原來.....
還帶出了一點肉.....
她怎得這般狠心呢?女人~
江不凡用著另一手,不斷摩挲著受傷的手指,明明沒留血,但為什么感覺心里在汩汩地滴血呢?
是因為借助他之手,又造就了另一個悲劇嗎?
江不凡痛地踢了踢墻角,依然是沒有用內力,一腳過去,反倒是腳趾痛得不行。
所以他只能是抱著小腿,斯哈斯哈的不斷叫著。
“哈哈……”
江不凡陡然聽到突然銀鈴的笑聲,但等他轉頭看去,就只能看到程英正捂著嘴,眼神斜視,盯著一旁的天花板。
殊不知她鼓起的腮幫子早就出賣了她。
江不凡又是踢了踢腳,
“笑啥?天煞孤星——程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哐當一聲,重重地關住了門。
陰暗的空間之中,沒有點蠟燭,只有天上的屋瓦透出的亮斑才讓房間里有了些許活度。
“哈哈.....啊哈哈哈!!!!”
聲音從壓制,然后到放肆地大笑,可以肆無忌憚地笑,無憂無慮的笑,自由自在的笑。
只是,音調逐漸又低沉下去,斷斷續續起來。
原來邊笑,也可以邊哭呢。
程英幽深的眼眸中,露出一泓清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