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留的物品,衣褲鞋襪看不出什么,像是棉布手工縫制的,頂多針腳細密,大褂穿在身上披著床單一樣,連合身都做不到。
內里的交領短衣像是某種綢緞料子,和大褂一樣右衽布扣,全手工復古風,同樣的寬大不合身。
腰帶就是一根疊起的寬布條,鞋子和打水老頭說得一樣,手工細膩針腳工整,但也僅止于此了。
香囊癟癟的,繡了幾條淺色的云紋,顏色還挺新,捏上去里面沒東西,口子還縫死了,應該就是個純裝飾品。
在覺得是老魔頭奪舍不成,摸到香囊時還奢想過,這玩意兒會不會是仙俠世界的標配儲物囊,現在看來不是。
至于那根簪子,何三在默念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時候,就想這玩意兒要是件古董就好了,因為手感輕飄飄的,沒敢往金子猜。
這時細細一看,材質倒是金屬,淡淡的淺紅色,但一沒雕龍刻鳳,二沒盤出包漿,就是簡單的一頭尖一頭圓的造形。
看來想吃遺產是沒可能了,這身體本來就不好,一天下來也累的夠嗆,沾上枕頭很快就困了。
夢中又回到那個穹頂大廳,有了奪舍的猜想,很自然就認為,這穹頂恐怕就是顱骨了。
但這個比剛開始的那個大了十倍不止,若是小的是自己原身的顱骨,那現在的頭也沒有大十倍那么夸張啊。
他好像記得一句“腦為六神之宅,泥丸為元神所居之官”難道是神海、神庭、紫府、黃庭之類的概念,而不是顱骨。
但是這些神神道道的概念他也不懂,只能在這個大廳里左看右看。
從慘白色變得如漢白玉一樣的墻面上,浮現出一片大大小小的圓形門窗,有亮有暗,暗的就黑漆漆的,亮著的就透進來一片片五顏六色或明或暗的光。
和上午躺在山腰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時,閉上眼看見的那些光斑很像,但在與怪人追逐時卻沒有看見。
要是穹頂是顱骨,那現在這個顱骨就象把破篩子,四面漏光,說腦洞大開都是輕的。
湊近去看,全都裝著毛玻璃一樣,只能看到透進來光的顏色,上手去摸又是做夢一樣,有時像摸到玻璃,有時又像摸到一片幻影。
看著看著就想到,這是在做夢,不一定要湊過去看,只要想看哪個光斑,它就會自動飄到面前來。
今天的夢里只有這一個場景,這些不管叫門還是窗的圓形光斑就真的是光斑,既看不清又出不去。
努力想醒倒是能醒過來,但一睡著,只要做夢就夢到這里來,沒第二種場景可選,就這樣整晚時睡時醒,中間穿插著這個夢境。
來來去去就這一個夢,無聊之下,何三把這些光斑調來調去,隨心操控,下五子棋一樣排來排去。
不知第幾次進入這個夢境的時候,發現了一塊直徑得有一丈的光斑,剛開始只是透出一些微光,后來稍亮了些,里面好像有東西。
這塊光斑比毛玻璃清晰多了,大概是繃了一塊保鮮膜那樣的透明度,這時已能隱約看到里面的景像了,還能旋轉角度來觀察。
保鮮膜后面是一座山頂,透過直徑足有一丈寬的圓環,哪怕現在光線不亮,仍能看出山頂草木稀疏,地面裸露出大片的山石。
上方是漫天的星斗,天穹邊緣即將落下的一輪弦月壓制著周邊的星光,下方是一片黑沉沉的遼闊的水面,遠處已然泛出魚肚白,能看見水天交接的界線。
月落日升,隨著天邊一輪朝陽露出了水面,山頂周圍景象開始漸漸明亮。
這光斑能旋轉調整視角,近處只能看見山頂,四周遠望出去,三面環?;蛘呤黔h湖,只有一面能看到茂密的叢林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空中還能看見有早起飛行的鳥兒。
至于能看見的動植物是什么種類,不好意思,何三張口能答上來的是,草、木、竹、石、鳥,其它的沒必要問了,全答不上來。
雖然稱得上老司機,但他高中沒讀完,也沒多少見識,開車送貨也只在縣城周邊鄉鎮打轉,連地區首府都沒去過幾次,更別說省府、首都那樣的大城市,純土包子一個。
他正疑惑,若說是反奪舍了老魔頭,這座穹頂大廳是那老魔的顱骨或神庭,那滿墻的門窗不應該是聯接各種青年才俊頭顱的通道么?
難道說還真有神海的概念,對面是某個天賦異稟的位面之子?靈魂升華成神魂,慘白骨質穹頂升華成藍天白云的天穹了?
這個穹頂升級成漢白玉質地,是不是夢中把那怪人的魂魄打散了,提供了升級的資源?
或者說,這怪人是從這個地方跑出來的?那為什么又跑來奪舍?難道是嫌棄身體太差想換一個,但換誰不好偏偏挑自己?
想半天想不明白那怪人的行為邏輯,想不通就不想了,就算想通了又能怎樣,肉身都灰灰了,想通了也回不去。
用手去捅保鮮膜,觸感也有點像,一捅就被繃了回來,任他如何用力就是捅不破,這就是個石女,不做手術是搞不定的。
陽光從與相鄰隔間共用的窗戶照進來時,斷斷續續的夢境結束了,何三起身靠在床上坐著,該考慮眼前的問題了。
想來想去想不出,頂著這無名無姓也沒身份證,還虛弱不堪的身子,能去哪又能干嘛。
賣頭發的錢頂不了兩天,老司機又沒駕照,去搬磚,工頭搭眼一看就不會要,怕你訛他,去劫道,不說滿街的監控,怕是來個稍強壯一點偽女人,一頓老拳就能給你扭送了。
自己去做點小生意,倒是一般沒人要你身份證,但沒本錢,哪怕去學那收賣佬去收廢品也得有個三輪。
苦惱了半天,什么法子都想不出,小隔間外面已經有人走動的聲響了,快到中午了,再呆下去被人趕就不好看了。
何三把香囊和簪子,還有剩下不足三百塊錢裹進腰帶系在腰上,再把藍布大褂卷起來系在外面,起床準備先到家附近看看。
剛進社區就和從里面拐出來的吳老九碰了個正著。
“九哥,老三家里沒事吧?”
“沒事了,他家還有倆哥哥呢!
你~這是準備去他家?這事不好上門的,走走走,昨天何大還說要替老三好好招待你呢,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吃中飯,我打電話把何大他們都叫出來?!?p> 何三搶先開口,就是不想吳老九抓住他問東問西,同一個社區長大的發小,互相之間太熟了,說不好哪句話就說錯了,哪敢和他們一堆人去吃飯,趕緊推辭。
“這種事肯定不好上門的,不是要去他家,我是從這路過要去豬兒場呢?!?p> “你看都中午了,大家弟兄伙計一起去吃個飯,說來我們以前還沒見過呢,都是為老三的事才見到面。對了,你那么長的頭發呢?”
吳老九仍然熱情的邀約,說了兩句,注意力一下轉到何三花了十塊錢推的小平頭上了。
“現在天這么熱,熱得受不了就剪了唄。吃飯就不去了,約好了人,我們下次再聚,下次,下次。”
何三不敢和他多說,只想脫身。
“對了,老三是送貨時認識你的吧?他從沒提過你,你對我們又很熟,大家都是兄弟伙,一起坐一坐嘛?!?p> “對,我經常坐他車,有次在車上見你在路邊,他指著說你是他九哥,不就認得了。
那個~九哥啊,你看我確實約了人,吃飯就下次好吧。”
何三不等吳老九挽留多問,以約了人,趕時間為由,生怕言多必失,匆匆告辭往豬兒場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