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渡并不想與陶晴討論這個話題，負面情緒的侵蝕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很大的負擔。他隨手拉過一個板凳，坐在上面休息。

　　相比此時留著教室的其他人，他的情況算是比較好的，自己是中級居民，即使感染嚴重，依舊還有力氣行動，而教室地上躺著的同學就慘多了。

　　他們不僅無法動彈，有幾位直接被余樂碰到身體的同學已經完全變得烏黑，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師，你趕緊離開這里吧。”

　　陳友渡看陶晴在教室走時刻意避開了負面情緒沾染的地方，便看出她對負面情緒沒有免疫力。

　　明明有感染變質的風險還留下來抓捕余樂，這樣勇敢的行為讓他對陶晴心生敬意，但同時，他也覺得陶晴有些魯莽了。

　　“你的警戒線還不夠長，拴不住兩個人，趁我還沒變質，趕緊離開這里。”陳友渡擔憂得說。

　　“你對搬運者說什么呢？”陶晴微皺著眉，語氣頗為不爽的說：“就算我跑了，一會兒也得返回來把余樂拉走！”

　　早在看見余樂將同桌變成一灘泥的時候陶晴就想跑了，可偏偏心里有道名為責任與道德的坎她死活邁不過去。

　　我就是一頭知道撞南墻會頭疼還往上撞的蠢牛，不過我還挺欣賞自己的倔脾氣！

　　“可是……”

　　“可什么是，我心里正煎熬著呢，別動搖我決心好不好。”陶晴氣憤得瞪了陳友渡一眼，接著便走到窗戶前看樓下的情況。

　　外面的情況并沒有因為余樂被控制而好多少。

　　雖然警戒區的警戒線已經趕來，但并沒有緊貼著教學樓圍困余樂，而是落在了教學樓外面的人群中，將呆在外面的學生也一起圍了起來。

　　這讓逃出來的學生意識到他們中混有被感染的學生。原本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人群再次慌亂起來，一個個都不管不顧得往警戒線外跑。

　　“都這么久了，為什么遇上這種事的時候還能亂成這樣？！”

　　陶晴看著亂作一團的學生，下面已經發生了幾起踩踏事故，有幾位老師在努力地維持著秩序，但依舊沒有什么用。

　　“難道內心世界就沒有針對變質情緒的防災演習嗎？”

　　陶晴憤憤地說，若不是余樂身邊得有人看著，她早就沖到樓下加入維持秩序的行列了。

　　“有過，但大家都沒有真的遇見過這種情況。”陳友渡擔心陶晴真得一激動沖到樓下去維持秩序，萬一被混在里面學生感染了，可得不償失。他趕緊解釋說：“很少有人會在這么短時間內變質，他們慌亂在所難免。”

　　陳友渡想到自己的手臂就是在攔住那些被感染還往外跑的學生時染上的負面情緒，心里突然也有了些火氣。

　　余樂在肆意傳播負面情緒時，有些同學就被染上了，只不過他們不是余樂直接接觸感染的，所有癥狀比較輕微，有能力跑。

　　可跑得再快又怎樣，還不是要被警戒線攔住，將負面情緒傳染再給別人？

　　想到可能會有越來越多的變質情緒出現，陳友渡心里就覺得悲痛，他深深嘆一口氣，道：“看來這次學校要損失很多學生了。”

　　“他們會回來的。”陶晴收回往外看的目光，眼神堅定地看著陳友渡，說：“只要我們不放棄！”

　　她自知以自己目前的力量無法改變這種情況，但她不會一直這么弱的。

　　陳友渡定定的看著陶晴，他并不是一個樂觀的人，可陶晴篤定的樣子讓他無法說出悲觀的話，因此只能沉默著。

　　等外面的騷動終于平息下來時，陶晴接到了判官的電話。

　　判官沒有在外面看見陶晴，以為她被余樂波及了，便趕緊打電話過來確認。

　　當他得知陶晴將余樂抓住后，就放心的進到警戒線里面。

　　他一出現，將堵在警戒線前被感染的學生嚇跑了。

　　現在動力不足，被感染的居民要想活命，就得在物理意義上將負面情緒從自己身上剃掉，而被感染嚴重的，則直接會被判官安樂死。

　　這也是為什么大家都害怕他的原因。

　　“哇哦！”陶晴被這一幕驚到了。：“判官原來這么有威懾力嗎？大家都不敢靠近他。”

　　陳友渡聽見陶晴的話，想到自己接下來很有可能會被判官實行截肢手術，心情便沉重起來。

　　既然余樂已經被陶晴控制，判官就打算盡快將感染情況較輕的學生身上的負面情緒剔除。

　　他看見逃跑的學生氣就不打一處來，都什么時候了，還不配合治療。

　　“都跑什么？！”判官憤怒的大喊道：“想完全變質嗎？！還不趕快滾過來，讓我把你們身上的負面情緒清下來。”

　　他喊完，那些害怕的學生才戰戰兢兢地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

　　“都排好隊，情況嚴重的在前面，輕的排后面。”

　　他在教學樓前的長椅坐下，從醫療箱里拿出手術刀和紗布，一個一個的幫學生清除負面情緒。

　　陶晴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判官執行手術。

　　所謂的手術，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不過是哪里痛就割哪里，然后再用紗布掩蓋住殘缺的身體。

　　怪不得他們害怕判官，這么野蠻的做法，誰看了心里不抽抽。

　　唯一算得上和諧的，就是學生的身體在被刀割后并沒有流血。

　　而他們的痛覺似乎也沒有人類那么敏感，刀割下去時并沒有痛的死去活來，更多的是手術過程的恐懼。

　　陶晴原本以為，即使他們的身體不叫血肉叫殼，在受普通的傷時也會流血，沒想到竟然真的跟橡皮泥一樣，外面割掉一塊，里面也是同樣的顏色。

　　她擔憂得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腕，秦幻由看到過她的傷，該不會……

　　“手腕疼了？”秦幻由突然出現陶晴身邊，她也在看判官做手術，嘴角有些不適得抽了一下。：“不論多久，這個場面我都沒法習慣。”

　　陶晴被突然出現的秦幻由嚇了一跳。：“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

　　秦幻由低頭看了眼手表，說：“五秒……不對……七秒前。”

　　陶晴想到自己是人類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經暴露，看向秦幻由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憂慮。

　　秦幻由看她便秘一般的表情，十分體貼的說：“怎么了，你要是想上廁所的話不要忍著，可以先去。

　　我只是過來看看情況而已，一會兒就走。”

　　說完，她還從兜里拿出一包紙遞給陶晴。：“不用還了。”

　　陶晴看著那包紙，內心活動更復雜了。

　　難道我的身份還沒被識破？

　　“不，我不想上廁所。”

　　陶晴壓住內心的忐忑，在秦幻由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是人類前，她一個字都不能說。

　　“那你是擔心陳友渡？”秦幻由扭頭看向在班里休息的陳友渡。：“他右臂被感染，就算今天截肢了，以后也一定會變質的。”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他沒了右手就無法寫字，無法寫字就完不成學習任務，完不成學習任務就意味著他無法履行自己身為學生的義務，無法履行義務，就無法獲得動力。

　　不過當然，如果他是左撇子，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陶晴回想了下陳友渡的寫字習慣，陳友渡確實是右撇子。：“可他是右撇子！”

　　秦幻由做了無奈的手勢，語氣輕巧道。：“看來他得在短期內學會用左手了。沒事，為了生存，他一定可以的。”

　　看秦幻由態度這么隨便，陶晴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秦幻由之前的行為來看，她并不是一個會幸災樂禍的人，怎么現在反應這么無情。

　　陶晴想了一圈，只想到一個可能性。：“你是不是有辦法幫他，只不過需要我的幫忙，所以才在我面前說這種無情的話？”

　　秦幻由聽到陶晴說的話后表情一怔，接著便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

　　“陶老師，你很上道嘛！”

　　“叮！秦幻由對您的好感度提升到了欣賞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