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談瓷不知不覺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閉上眼睛，腦海里的場景混沌，不斷變換，最終定格在一片荒林中。

　　耳邊似乎傳來一個男孩兒夾著哭意的聲音，似遠似近，拉扯著她的神經。

　　——“姐姐，他們只是太餓了。”

　　——“糧食真的能讓人瘋。”

　　——“對不起，我昨晚也喝了用你換來的米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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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瓷，醒一醒，怎么了？”

　　談瓷猛地彈坐起來，身體僵硬得動不了。

　　她渾身像是被人悶了一棍。

　　疼得眼前發黑。

　　又是這個夢。

　　靳之蹲在沙發邊上：“瓷瓷，又做噩夢了？”

　　談瓷僵硬地轉頭，看向靳之，隨后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談瓷的手勁極大。

　　靳之被摁得骨頭都疼，卻哼都沒哼一聲。

　　他拍著談瓷的后背，一聲一聲安撫著，卻還是嬉皮笑臉地感嘆：“唉，你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老是被噩夢嚇醒呢？”

　　談瓷深呼吸了幾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從夢境中脫離。

　　她松開靳之。

　　談瓷揉了揉眉心，支起腿，腦袋垂在膝蓋上：“對不起，嚇著你了。”

　　靳之好奇：“瓷瓷夢見什么了？那么大反應？”

　　談瓷：“沒什么。就一個噩夢，醒了就記不太清了。”

　　靳之見她臉色好轉，忍俊不禁，吊兒郎當地提了個建議：“瓷瓷你下次跟我一起看恐怖片吧，練練膽子！”

　　談瓷罵了句“死滾”，隨后站起身，她攏了下頭發，朝衛生間走：“我去洗漱。”

　　關上衛生間的門，談瓷兩手撐在洗漱臺上，她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談瓷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洗漱完出去，談瓷下意識掃了一眼床，想確認靳之的位置。

　　卻不想，床鋪整整齊齊。

　　談瓷眉頭猛地皺緊，心臟狠狠地緊縮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在看到靳之躺在沙發上時，又猛地松了一口氣。

　　心臟先是猛地吊起，現在又猛地墜落。

　　她都能聽見胸腔內“砰——砰——”的聲音。

　　談瓷知道靳之的意思，是想讓她睡床。

　　但今晚談瓷明顯是不可能再睡了。

　　她怕自己一閉眼就還是那個夢。

　　她走到沙發邊，踢了一腳：“我出去轉一轉，你去床上睡。”

　　靳之仰起脖子，立馬跳起來：“我也要跟著瓷瓷去。”

　　談瓷：“不行。”

　　靳之撇了撇嘴：“那你明天會來找我嗎？”

　　“會。”

　　靳之踩著拖鞋朝床上走。

　　談瓷留了句“不要亂跑”就打開門離開。

　　盡管是夏季，夜里的風也是涼的，風伴著露水打在人身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談瓷急需一些外界的刺激，讓她清醒。

　　她在燈火闌珊地街道上走著。

　　一個人的身影。

　　顯得孤寂。

　　*

　　季幽棠從夜場出來，突然看見一個眼熟的人。

　　一頭粉發，極其顯眼。

　　再仔細看過去，那不是談瓷是誰。

　　大半夜的，穿著睡衣拖鞋在街上晃悠。

　　指不定她是剛從哪個男人房間里跑出來。

　　早就說過猜到她不是什么清純的貨。

　　季幽棠拿起手機悄悄對著談瓷的背影拍了幾張。

　　她就不信，班里那群男生對著這樣作風不端的女生還能夸夸夸。

　　她迅速編輯了一篇圖文，匿名發布到了學校論壇上。

　　發送完成，季幽棠看著談瓷的背影，很是期待她周一會被罵成什么樣子。

　　還天仙下凡呢。

　　到時候就該是睡老男人的狐貍精了。

　　這個人怎么能被學校那群男生那樣追捧，她根本就沒法和琪兒比，琪兒才是真正的校花。

　　季幽棠在心里嘲諷完，她收起手機，又返回夜場。

　　憑什么只有她要拼命陪酒生活，而別人只需要站在那一動不動就可以贏得一片贊美。

　　她就是要將別人眼里的美好東西全都破壞掉。

　　壞了這個轉學生的名聲，琪兒一定會想起來感謝她的。

　　*

　　談瓷在公園長椅上聽了一晚上的歌。

　　第二天，談瓷一大早就收到了靳之的消息，問她在哪兒。

　　談瓷點了點屏幕，回了條消息過去。

　　再回到酒店時，她又換上那副刀槍不入的慵懶神情。

　　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漫不經心的隨意。

　　洗了個熱水澡，談瓷發現靳之已經點好餐。

　　幾樣清粥小菜，還專門給談瓷點了碗清湯面。

　　看見她出來，靳之笑瞇瞇的：“瓷瓷，吃飯。”

　　談瓷拿起一個奶黃包塞他嘴里，隨后極其任性地宣布自己的決定：“我不打算讓你睡酒店了，帶你出去看房子。你就應該住最好的，住酒店拉低了你的檔次。”

　　靳之瞧了她一眼，知道她又要開始軸了，不過這次沒反對。

　　談瓷領著人出去。

　　一小時后……

　　“環境優美？這野河破樹林子算得上是哪門子的景。睡里面不得一晚上十盤蚊香，蚊子沒死我先死，我跟蚊子比命長，還比不過。”

　　“我年紀小，大叔您別誆我，這地方，萬一家里來個賊，小區都找不到一個監控吧？”

　　“這是拍賣房吧？要是原房主的債主過來鬧事，我一個小姑娘還活不活了？”

　　“兇宅？大叔，你看我的臉，仔細看看，好好看看，我長得像是能辟邪的嗎？”

　　“嗯，爸媽剛去世，我們姐弟兩就輟學出來打工了，沒什么經驗，哥哥您別騙我們。”

　　“哦？房東的信息都沒有，萬一我們直接把錢交給你，你再跑了，房東要攆我們走，我們找誰哭去？”

　　“……”

　　一天換了七八個中介，看了好幾套房子，談瓷罵得心里爽了，果斷帶著靳之去了嵐城最大的售樓部。

　　云山水岸售樓部。

　　眾所周知，云山水岸的房子貴到離譜。

　　售樓處高端大氣上檔次裝潢，更是讓很多人退避三舍。

　　但這世界總還是不缺有錢人的。

　　售樓部里有不少穿著雍容華貴的富太太在到處逛著。

　　他們身邊有穿著正裝的工作人員在給他們認真分析房子的風水和地理位置。

　　談瓷帶著靳之進去，引起了前臺幾人的注意。

　　畢竟，他倆看著年紀不大，再加上穿著普通，身上沒有名牌，瞧著也沒什么錢。

　　工作人員只認為，這又是想來這里見見世面的小年輕。

　　一些窮人家的孩子，幾輩子都住不起這樣的房子，但就是要勾肩搭背攛掇著兩個人來逛逛。

　　也不知道圖個啥。

　　每個月總會有那么三四次窮人過來看熱鬧。

　　她們見慣了，卻打心底覺得煩。

　　談瓷走進去，敲了敲前臺的桌子，眼波流轉，聲音帶著笑，清而脆：“這位姐姐，麻煩找個人給我介紹一下。”

　　前臺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妝化得很濃，神色倨傲。

　　“小姑娘，請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談瓷橫斜著眼乜她，狐貍眼輪廓上挑，下眼皮內收，她睫毛卷翹，聽到這話，她收起了笑。

　　她不動聲色打量人的時候，目光還透著些危險的氣息。談瓷心想，真是個不幸的倒霉蛋，怎么就那么晦氣，撞到我的槍口上了。

　　靳之開口：“瓷瓷，要不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