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知與懂
話雖是這般說,但祁綏在見到滿桌頗和他胃口的餐食后,依舊免不了心生歡喜。
他喜有人懂他所行,知他所求,似他所愿。
這時候歡喜的并不止他一人,余閑一會兒瞅瞅半紅半綠的辣椒,一會兒瞧瞧墻角嫩生生的葡萄藤,一會兒打量著游廊的彩繪浮雕,一會兒望著枝頭的鳥兒輕笑。
只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做什么都好有意思,看什么都叫人歡喜。
這興頭一起,就越發地折騰起吃食來,蛋撻、披薩、千層面···
祁綏就跟著迎來了千奇百怪的餐食,整日里跟開盲盒似的,合口味時光盤的干凈,不合口味時擰著眉頭強塞。
用飯于他再不是可有可無,而是繁忙中的驚喜亦或是無奈。
···
“中秋宴,元家來的人怕是只多不少。”魏不還奉命而來,低聲稟道。
余閑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猜到啦!
鬧市口斬的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是什么無名低位角色,尤其是挨著定關的三郡文武主官都在其列,這刮得什么風,該知道的想必都打聽出來了,
元家此番是平白歷劫成功,無論是示好也好,試探也罷,甚至是示威呢!都該伸頭了。
“收拾了哪兒出來?”為達目的,元家此番怕是不會如上次那般宿在客棧了。
魏不還見王妃先提起,才舒了一口氣道:“元家此番男女賓客皆有,且人數不少,這地方就先不能小了,男賓女客需分住,且不知元家兒郎有無旁事兒,未免耽誤進出,靠門為最佳。
屬下是思索再三,私以為西南那處相對而立的小樓最為恰當,三層的樓寢臥足夠,兩樓雖相對而立,卻間隔著一個小花園,距離不近正合男女分住,也算不得遠能相互照看,最重要的是緊挨著西南的小門,方便元家兒郎進出。”
余閑一聽就知道魏不還說的是何處。
若單說滿足面積大、能分住、靠門近這三條,府里絕不止那一處。
東北有一處順勢而起、游廊相連的一排屋子,比那對樓可寬敞多了。
她這院子東邊也有一處,與她只隔她院子里帶的那座三層小樓,是一座三進的院子,最后一進是三層小樓的樣子,這有一條小路能直通西門,比那對樓敞亮通透多了。
還有最南邊,靠東的位置,有一座四進的方正院子,前挨正門,后面還緊靠著面積極大的演武場,正合元家武將的身份。
但若是叫余閑選,也會選那座對樓。
原因嘛,就如魏不還所言,此處最為恰當。
其一,因為那座對樓在這幾處中是離她和祁綏的院子最遠的,且若是來找他們只能順著蜿蜒曲折的游廊而行,且得走上兩刻以上的功夫!
其二,則是因為那座對樓不易發覺她隔壁種的高產作物。對樓地勢低,離得也遠,哪怕是三層樓也看不見更高處的樣子,不像別處,不是挨得極近,就是地勢更高,細瞅瞅定然瞧的見。
“魏總管選的再不能更周全了。”
魏不還得了這話,便知王妃明白他的意思,這個話題直接到此為止,轉而說起了他來時主子特意吩咐他代為轉達的話:“主子命屬下轉告王妃:中秋宴避不開煩勞王妃,但若是旁的人兒旁的事兒來鬧,王妃不用理。”
余閑知道這是在說元家,樂呵呵地應了。
···
中秋宴,發出去的帖子實在不算多,但因著是安王府頭一遭設大宴,府中是提前四天便開始籌備。
地點就定在西南邊緊挨著對樓的北邊,那是一座戲樓,兩層,呈凹字型,中心搭著臺子。
為了應這個時節,又在戲樓里外擺了相當多的菊花。
菊花從價值昂貴到僅是野趣,花盆從精致嵌寶到簡單土罐,明明是南北兩端,搭在一起卻莫名的和諧。
這也叫提前一天逛了一圈的余閑給魏不還的審美直接打了個九十九分。
中秋賞月,宴會自然定在傍晚。
余閑沒等來叫就出發了,絕不算晚,但等她到時人卻差不多齊了。
熟練地把手遞給祁綏,兩人在一片問安聲中坐上了主位。
男賓那邊祁綏大多都打過照面,尚算熱絡。
女客這邊,余閑掃了一圈,除了一起聽過戲的蘇家大太太,也就是貓在后頭的四個小姑娘較為眼熟。
這是上回說悄悄話被她聽見的那六個姑娘中的四個,今兒好像那個曲三姑娘與周七姑娘沒來。
剩下的好似大多也都見過,就是對不太上哪個是哪個,只幾個小媳婦姑娘她沒見過,但也正常。
今兒這些夫人可比上回聽戲時‘熱絡’多了,一個個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她面前湊趣,有拐彎抹角捧她的,有夸得她自個兒都聽得坐著直難受的,有說討巧的話都能說進人心坎里去的。
百色百樣吧!
反正只要她張嘴,無論說的話多么‘終結’,依舊有人能把話給接起來,只要她起個話頭,方才無論說的有多熱鬧都會瞬間畫上終止符,然后都興頭極高的沿著她的話說,叫余閑是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本事。
怎么說呢!沒有陰陽怪氣,沒有酸言酸語,沒有冷待無視,沒有過度玩笑,沒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消耗,沒有不停歇的倒酒敬酒勸酒,這樣的應酬她可以!
余閑興致漸高,女眷這邊聊得也越發熱絡,直到一個小姑娘站起身端著酒走到余閑跟前。
“表嫂,我敬你。”
余閑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正紅的騎馬裝,頭戴金絲冠,滿頭青絲高束,腳踩小皮靴,一步步而來,不似女兒的嬌美,更像是男兒闊步。
這姑娘雙手端著小巧的酒杯,高舉著,接著一口飲盡,端的豪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捧著粗瓷海碗呢,張嘴也沒有絲毫寒暄之語,簡單而直接。
余閑沒有跟著吃酒,而是晃著手中的半杯米酒,瞇著眼睛問道:“我方才就想問來著,瞧著眼生的很,這是哪家的姑娘?”
瞬間一靜。
眾人彼此打著眼風,琢磨著這是個什么意思。
若說安王待元家不善吧!鬧市口的血還有印呢!可此番卻絲毫沒有連累到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