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閑又笑了：“你很不必為了與鎮北府、靳家的交情一再推讓，單瞧鎮北軍與青海軍的做派，便知這兩家定然是極光明正大的君子品性，定不會因這等小事兒就使起小心眼叫你為難的，元將軍莫要多心。”

　　話說到此，元計臉都青了。

　　應，便是叫這毒婦給他們三家成功下蛆！

　　不應，就是他小人心揣度鎮北軍、青海軍的品性！

　　元計是騎虎難下。

　　這時，跪在元計身后的婦人開口道：“四娘方才舉止無狀，還望王妃恕罪。”

　　在一眾少男少女中占首位的男子緊跟著開口：“小妹無狀，微臣愿替小妹領罪。”

　　余閑看著臺下的眾人，又瞅了眼雙腿跪地此時已臉色發白的元四娘，最終將視線放在那個開口的少年郎身上，語氣篤定道：“元則元伯恕小將軍。”

　　元則一愣，他沒想到這位名義上的表嫂居然知道他，且還能認得出來他，不過這愣也只是一瞬，嘴上不耽誤地應道：“微臣元則見過王妃。”

　　“你是個疼妹妹的，不像我那兄長，嘶~”余閑邊說邊搖頭，一副赤裸裸的嫌棄架勢。

　　得了這話，開口的婦人一張臉瞬間臊的通紅，猛地低下了腦袋。

　　她方才確實是有禍水東引之嫌，可，這禍明明就是四娘自個兒惹出來的，做什么要叫她男人給四娘收拾這爛攤子被當眾為難！

　　元則倒是裝起了糊涂，捧了王妃那位兄長一句：“段干少將軍十四歲便能帶小隊騎兵突襲馬寨剿匪，亦是人杰。”

　　“人杰？”余閑撇了撇嘴，一張臉生動地表現出了她的意思：就他？！

　　這時候誰都不好接嘴。

　　畢竟誰知道這是你們親兄妹親密的吐槽還是當真關系不好的鄙夷？再捧錯了可如何是好？

　　余閑見元則一副認罰的架勢，嘆了口氣：“元小將軍為中州為百姓堅守定關，我是佩服的，乃至每一位愿意舍身奠定國家安定的勇士，我都是打從心眼里敬佩的！

　　但，人存于世，不單單只是自己，只希望元小將軍日后在守衛邊疆的同時，能分些許心思出來，有些人該教就得教，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元則看著高處的女子，這話明面上是在說四娘，可他總覺得她還在隱隱說些什么。

　　不過，這些暫時都不重要，他飛快應下，再次謝過。

　　畢竟王妃這話明顯就是翻篇的意思了，再不接可就不懂事兒了。

　　宴會瞬間再次熱鬧起來。

　　直到宴散，蘇陽前腳才踏出安王府的大門，后腳就被一眾人圍擁了上來。

　　一個個話里話外的求教道：前腳主動挑刺為難的是她，后腳輕拿輕放的也是她！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蘇陽：我能告訴你們我也沒看明白嗎？我不要面子的嗎！

　　···

　　前院書房，檀香裊裊，燭火熏黃。

　　“元計可是做過什么？”祁綏并不是無知無覺，打從宴上有人喚了元計一聲鎮安兄，身邊的人就不大對勁兒，后來哪怕瞧著與一眾夫人聊的熱絡，也會時不時往元家那兒瞥上兩眼。

　　“元老將軍的嫡長子，赫赫有名的平西軍虎字營統領，收盡定關滄州人心的公道化身，能做什么？當然是好事啊！”余閑懶洋洋的，如果說對元家她是理解卻不能認同的話，那對他元計就只剩不認同了。

　　可以說她對元家七成惡感都來自于這個人。

　　祁綏攻破中都后，第一個叛變投靠的不是文臣商販，而是元大將軍府的元計，甚至元計還親自帶著府兵闖破宮門，割下清安帝與他一眾后妃的頭顱作為投靠的投名狀！其中亦包含他嫡妹的頭顱。

　　而那時，鄒敬連鑄等人換上板正的官袍，或撞宮門血鑒、或飲毒酒自絕，是齊刷刷地去陪了自家君王！

　　雖然說，士為知己者死用在清安帝身上叫她覺得張不開嘴，但這一腔孤勇的赴死怎么也是忠義兩全。

　　比較之下，武官之首的元家是徹頭徹尾成了個笑話。

　　元老將軍被逆子氣死。

　　其實她覺得這份‘氣死’很是真假難辨。

　　若是當真如她猜測那般，這位元計將軍，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了！

　　“你的性子我還是多少了解幾分的。”

　　這人從不是個找茬的性子，便是偶言語鋒利了些，也是旁人先犯著她了。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人懶！

　　想到這兒祁綏見爐子上的壺開了，親自執壺給余閑倒了一杯清水，甚至解釋了一句：“靳老禁了我的茶。”

　　“就該禁！”余閑摸了摸茶盞，滾燙，然后才收回手道：“你就喜歡吃濃茶，白日也就罷了，晚上也吃，不睡了？”

　　“習慣罷了。”沒有得到支持反被念叨的祁綏別過臉摸了下鼻子，似隱隱帶了兩分委屈。

　　余閑這才反應過來，祁綏剛剛好像是在告狀？

　　等等···這感覺有點微妙啊！

　　是什么讓他覺得自己該給他出頭呢？

　　還有你之前那句‘了解幾分’是了解幾分啊？

　　至于跟她跟前告靳老是不是有用這種事直接被她忽略了。

　　坐在火爐上的水壺咕嘟咕嘟的冒泡，燭火噼啪一響，好似打斷了氣泡奏響的旋律。

　　燭光暖黃、水霧裊裊之下，金色的暈影與如紗的水霧給眼前過于優越的側顏鍍上了一層夢幻的神秘，越發地吸引人的目光。

　　余閑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一顆心砰砰亂跳恍若擂鼓，伸手猛地一把捂住了嘴，生怕這兒不聽話再跑出什么不該說的來。

　　接著猛地起身，大步離開，只留下一句：“不早了，困了，你也早些休息。”

　　快的甚至還沒說到最后一個字人影就已然徹底從視線中消失了。

　　祁綏怔愣，難得滿眼迷茫地看向一旁的魏不還。

　　魏不還搖了搖頭，他也沒有看懂。

　　兩人就這么迷茫地互瞅著，但誰都沒打算問下一邊的楚無歸的意見。

　　“主子？”久樂本來是在倒座房歇著吃點心的，聽見小太監快步跑來說見著王妃腳步匆匆地往外走，立馬就竄了出來，卻沒想到只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是飛奔跟上來的，一到主子身邊就急匆匆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