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甯的這個猜想,似乎給了走進死胡同的馮睿一把破冰的錘子.
“是痣,原來是痣.”
方甯點頭.
“有可能是痣.
其實你在拍照片的時候我就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雖然不是絕對,但是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會有那么一顆兩顆或大或小的痣.
特別是一些經常不注意防曬,或者體內黑色素沉積過多的人.
這兩個嫌疑人的臉上,雖然粗糙,但在你高像素的照片中,卻不見一顆明顯的斑或痣.
所以他眉間的這道疤痕,有沒有可能是激光點痣或者手術切除痣后造成的疤痕?
眉間痣,特別是較為突出的痘狀痣,在面部特征中太明顯了.
如果他們要抹去所有特征,那一定不會落下這個位置.”
陸陵游朝著門外大喊了一聲.
“劉威.”
劉威馬上小跑進了辦公室.
“老大,什么吩咐.”
陸陵游抽過方甯手中的照片,拿著記號筆在1號嫌疑人的眉間圈了一下.
“去,把除現有的嶺南資料之外,本省及周邊地區在逃案底都調出來.
把下顎骨和鼻梁曾經有過傷的,以及這個位置有痣有疤的都挑出來.”
劉威趕緊拿著照片出了門.
方甯拿起陸陵游桌面上的筆記本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陸陵游斜眼看她.
方甯聳肩.
“我想再看看監控錄像,行么.”
距離資料送來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馮睿突然從椅子上竄了起來.
方甯嚇了一跳.
“找到了?”
馮睿激動的點點頭,他招手示意方甯和陸陵游過去看.
“找到了,你們看.
嶺南西區逃犯.
劉保國,男,41歲.
21年前,在嶺南通往我省G101國道40公里處的加油站做臨時工.
因與加油的顧客發生口角,用消防斧將對方砍成重傷,隨后逃逸.
被害者在去往醫院途中搶救無效身亡.
資料上雖然沒有另一個人的通緝資料,但是你們看.”
兩個人同時湊了過去,差點撞到一起.
“劉保全,男40歲.
是逃犯劉保國同父異母的弟弟.
常年游手好閑愛好賭博,被債主追債經常挨打.
當時兩個人的父母都已經過世.
家里有一個叫陳娟的女人,系兩個人的父親去世前找的第三任老婆.
劉保國殺人逃逸之后回到家,想管陳娟借錢跑路,遭到拒絕.
緊接著陳娟死在了家里一場大火之中,弟弟劉保全也在這時失蹤.
這么看來劉保全那個時候就跟著劉保國一起跑路了.
這兩個人雖然在容貌上不慎相似,但是DNA比對結果一出,就能知道另一個人是不是弟弟劉保全.”
馮睿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
“年紀,身高,頭骨,眉間痣,還有其他相關行為特征均完美契合,基本沒跑了.”
陸陵游似乎并沒有馮睿那么展顏.
“但是按照你的說法,他們兩個人當時作案沒有留下DNA樣本,家里直系親屬都死光了,要怎么證明他們兩個人的身份.”
馮睿打了個響指.
“一定是老天爺開了眼.
你們看.
劉威給我的當地戶籍資料里,顯示兩個人在外地還有個大伯,兩人父親在老大出生之前就與其斷了來往.
但目前人還健在.
現在只需要去當地提取下親屬DNA,回來就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劉威.”
劉威又小跑著推門進來.
“老大你叫我.”
“提審兩個嫌疑人.”
劉威哦了一聲剛要往出走,暮的頓了一下,回頭看向陸陵游問到.
“哪個?”
陸陵游從椅子上騰的站起來,嚇的劉威腦袋立馬靈光了起來.
審訊室.
劉保國的雙手被手銬緊緊拷在椅子上,這十多個小時的關押,絲毫沒有磨光他囂張的氣焰.
劉威打開記錄DV,在板子上寫下了開始時間.
“姓名.”
劉保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警察叔叔啊,你們是不是特么在跟我開玩笑.
給我抓局子里的是你們,還問我是誰.”
劉威咣咣敲了兩下桌面.
“注意你的態度.”
陸陵游擺擺手,繼續劉威的話問.
“名字的問題,我們放到一邊暫且不談.
前天上午十點鐘左右,去藍灣一號酒店干什么.”
劉保國依舊面不改色.
“是嘛?我怎么忘了?”
劉威起身,把幾張監控視頻照片放到了劉保國面前的小桌板上.
他用指尖點了下照片里的人.
“拍的這么清楚,這個不是你么?”
劉保國笑,露出兩排被煙漬浸的焦黃的大板牙.
“哦哦,想起來了.
對,沒錯,是我.
但是那又怎么樣,高級大酒店,不讓我們這種窮人進?”
劉威看出來了,這就是個油鹽不進的老滑頭.
“問的是你去那做什么,另一個人是誰,和你什么關系.”
劉保國嘖嘖兩聲.
“為什么去那里?因為高級被.
這么高級的地方,沒見過,去看看.”
劉威氣的沒說話,轉身走回了座位.
陸陵游不咸不淡的撇了對面一眼,他放下手里的檔案,往后半靠在椅背上,點了根煙.
“抽么.”
劉保國微愣了下,隨后點頭.
“還得是你這樣當官的懂得人情世故.
你看看這些小年輕,年輕氣盛愛沖動,能成什么大事.”
劉威不太情愿的又過去給劉保國往嘴里遞了根煙,然后點燃.
“嘖,警官,不是我說你,你這抽煙的檔次不行啊.”
方甯不知何時來到了審訊室外的單向玻璃后,拿起耳機和趙月一起聽里邊的對話.
“方甯你看看這些罪犯的嘴臉,都說見多就麻木了.
可我怎么看了這么多,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呢.”
方甯目不轉睛的看著單向玻璃內.
“因為你善良.
善良的人總是更容易羞恥和共情的.”
趙月嘆了口氣,繼續聽里邊的審訊.
“知道我為什么先提審你么.”
劉保國搖頭.
“那誰知道呢.
就像剛才你說的,我一個黑戶連租房子都沒人租給我,還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現在這個社會,連微信都他媽得實名注冊.
反正我也沒干啥壞事,24小時到了你們不就得放了我.
誒警官啊,你們警察管我們這種黑戶上戶口的事嗎?”
陸陵游含著笑聽他胡說八道,在手邊的紙上亂涂著什么東西.
“我提審你,是因為你聰明啊.”
劉保國沒明白陸陵游的意思,抬頭看了過去.
“你們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如果我先提審的是他,你覺得他能在這審訊室里堅持多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你們抓進來有...”
陸陵游看了眼墻上的時間.
“有十四個小時了.
十四個小時雖然不長.
但不是我瞧不起他,我覺得半個小時都不到,他就能把你今天穿什么色褲衩子都交代出來.”
劉保國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你他媽什么意思.”
陸陵游把剛才涂涂寫寫的紙挑了起來,正對著劉保國.
“認識字吧.”
劉保國看見紙上加粗涂鴉的三個字,頓時后背冒了一層冷汗.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想乍我,沒他媽門.”
陸陵游輕輕晃了晃寫著劉保國三個字的稿紙,又隨手放了下去.
“戲不錯啊.
劉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