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門外人山人海場面極其壯觀.

　　不只是各家媒體的記者在蹲守，還有在網絡上自發組織起來的熱心市民，其中不乏一些大老遠從外地趕來的當年地震的親歷者及其家屬.

　　別說是趙月他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警員，就連陸陵游都是頭一次碰見.

　　老方先在自己辦公室給陸陵游來了一堂威脅帶恐嚇的演講，千叮嚀萬囑咐讓陸陵游無論面對多么刁鉆惡意的問題，都要先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隨后，他帶著陸陵游在萬眾矚目之下，從警局正門走了出去.

　　方甯站在二樓的窗臺邊上，從這個角度很難看清樓下陸陵游的全臉.

　　但他那刀削一般清晰的下顎角在激光槍一樣的閃光燈之下時隱時現，莫名的搶眼.

　　趙月他們都躲在自己的工位上用手機看著樓下的實況轉播.

　　但他們都帶著耳機，方甯也聽不見陸陵游都說了些什么.

　　只是見圍觀的記者和群眾情緒忽高漲又落下，再沸騰又沉默.

　　陸陵游就那樣游刃有余的站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之下，條理清晰有章有法的描述著案件進展.

　　趙月不知道何時走到了方甯身邊，順著方甯的視線也朝下看了看，感慨道.

　　“我們老大正經的時候，是不是巨帥.”

　　方甯輕笑，但是沒有回答.

　　樓下似乎進展的還算順利，記者們先后問了些有關于案情的問題，陸陵游挑挑揀揀掉了一些關鍵細節依次做了回答.

　　最后，老方對著攝像頭向媒體和熱心群眾承諾.

　　警方會竭盡全力搜索失蹤的劉若彤，并且在最短時間內給大眾還原一個有理有據的真相.

　　兩個人告別了訪問，一前一后往樓內走.

　　陸陵游似乎有所感應一般，突然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位置，剛好與方甯視線對上.

　　太多回憶突然在視線對上的瞬間涌入兩個人的腦海.

　　方甯指尖微縮了一下，率先撇過頭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審訊室里與魏淑華的對話.

　　-方醫生呢，你有喜歡的人么?

　　-那倒還是有的，畢竟也活了這么多年，怎么會連一個心動的都沒有.

　　-方醫生，你又是為了什么呢.

　　思緒終是被身旁的趙月搖醒.

　　趙月指了指此時已經站在方甯面前，看她演了好半天離魂的陸陵游.

　　“我們可沒有給協助專家上工傷保險，熬不住了就回去，不要在這里占茅坑...”

　　陸陵游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月及時打斷.

　　“哎呀老大，我叫的外賣才送來，你不要張嘴就是屎尿屁的，一會還怎么吃飯.”

　　方甯低下頭，不著痕跡的縷了一下額間的碎發.

　　“沒關系，我不累.”

　　陸陵游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你和趙月跟我來，其他人繼續手上的活兒.”

　　趙月哀嚎了一聲.

　　“老大，要不咱們吃完飯再升堂?小的餓的眼冒金星了快.”

　　可她的哀嚎并沒有迎來任何回應，最后沒辦法，只能拉著方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走到了一樓，陸陵游的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

　　邊走邊打開信息，是法醫那邊發來的尸檢報告.

　　陸陵游突然停了一下，身后的方甯和趙月好懸一起撞到了他的背上.

　　趙月捂著鼻子，悶聲悶氣的抱怨道.

　　“幸虧我倆都是真鼻子，要不然這下全得工商.”

　　陸陵游沒搭理她，舉起手機遞到兩個人的面前.

　　趙月捂著鼻子湊過去.

　　“張藍的死因，是突發心臟病?”

　　方甯明顯也愣了一下.

　　“竟然是這樣.”

　　陸陵游沒接話，轉而又問到

　　“你覺得，先提誰.”

　　方甯思索片刻，答到.

　　“其他的我都見過了，除了劉平.

　　如果可以，我想先跟他聊一聊，也許能判斷出他們幾個人在案件中的從屬關系.”

　　陸陵游點頭，帶這兩個人往劉平那間審訊室走.

　　劉平是知道并且見過方甯的.

　　在酒店大門外等待的時候，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門內的動向.

　　所以很清晰的看見了方甯咖啡灑了并且遇到了劉保國兄弟倆.

　　但方甯卻也一直沒說話，安靜的坐在陸陵游的右手邊，默默的聽著兩邊一來一回的對話.

　　陸陵游朝趙月揚了揚下巴，趙月會意.

　　她拿出手機找出秦舒雪直播的錄制內容，走過去放在了劉平面前的小桌板上.

　　“秦舒雪的直播，我想你應該會想要親耳聽一聽這其中的內容.”

　　劉平目不轉睛的盯著畫面里的人，難掩眸光中的恨意.

　　三人就這樣安靜的看著劉平仔仔細細的將整個視頻看完，直到畫面終止.

　　“劉平.”

　　陸陵游再次開了口.

　　“秦舒雪，自殺了.

　　就在你們事先安排好的，故去親人的墓地前.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么.”

　　劉平終于有了同之前的審訊不一樣的表情.

　　他抬起頭，突然放聲大笑.

　　可笑著笑著，卻又開始撕心裂肺的哀嚎.

　　好半晌，陸陵游才又發問道.

　　“一切都在按照你們的計劃進行，如果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也該收手了，劉平.”

　　方甯明白，陸陵游避重就輕的說了秦舒雪自殺的事，并未提最后的結果，就是要卸下劉平心中吊著的那最后一口氣.

　　劉平的雙手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鼻涕和淚水，長長出了一口氣.

　　“陸警官，謝謝你給我看這些.

　　她該死，她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

　　我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親眼見證她的死亡.”

　　方甯詢問一般的對上陸陵游的視線，見他微微點頭，這才開口道.

　　“劉平，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劉平深呼吸平復著洶涌的情緒，然后點了點頭.

　　“張藍，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坐在陸陵游另一側的趙月暗自心驚了一下，就聽方甯繼續說道.

　　“我之前想不通，你們這么嚴密的計劃，為什么會讓一個半大孩子中途逃跑.

　　對于兩個八九歲的孩子，有太多辦法可以束縛住他們的行動.

　　封閉的空間，捆綁的繩索，甚至再不濟還可以用藥物迷暈他們幾天.

　　現在想來，這一切應該都是你有意為之，對吧.”

　　見劉平的神色稍稍有些許動容的跡象，方甯又接著說道.

　　“你放走她的本意，其實并不是為了挑釁警方或者刺激劉若彤的母親繼續你們的計劃.

　　你是真的想要，放走她.

　　對么.”